皇帝大婚,身为楚王和王妃,本该在宫里宴会上齐齐庆祝的,可楚景沐单单一句王妃不舒服就打发掉了。
此时,夕阳下来,他在东庭迎风而立,清润的身影一片灰蒙蒙的隐晦,如海的眼光直直地看着池中的浮萍,在夕阳下飘荡。
一个多月了,只有今天,他才微微地见了绿芙一眼,却痛入针锥,那病怏怏的模样像是一把钝刀,一道道地磨着他。
他站的很直,如山如松,不偏不倚,可心早就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阴谋、仇恨……
亲情、爱情……
到底该何去何从?
爱已成恨,他们的心究竟有多硬,经得起这样日夜的折磨,他都受不了了,何况是她,爱得那样纯净的她。
在战场上也不曾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让他束手无策,只能任仇恨和怜爱在心里日夜反复的折磨。
春花、秋月、夏虫、冬雪……世间的一切美景都已失去了颜色,他的世界变成了灰暗和冰冷,看不到阳光,感觉不到温暖。
眸光一闭,痛苦低沉,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愤恨的拳!
楚景沐啊楚景沐,你纵横一生,在沙场上叱咤风云。在朝廷中,机关算计,步步为营。为何对上一个刘芙蓉,就变得如此的懦弱和无奈。
凤君蔚说的是,他已经变成一个懦夫。
在悬崖上,宁愿用整个朝廷来换得她的平安的他,已经注定成了一个懦夫。
他牵扯了一辈子的军务国务,敌不过她一个凄美的笑,一个相信的眼神。
军人,一生都是在为天下所有百姓的家园而奋斗,有国才有家。
所以,不管多不舍,他把她留在宫里。
可是……一个相信坚定的眼神,又让他彻底弃械投降,宁愿拥有一个温暖的小家,宁愿当她一生的停靠的港湾。
可是……
当梦已碎,往事成灰,他好不容易抚平了仇恨,得到了幸福,却又被仇恨活生生地毁了!以前是她,现在是他!
就像两条地平线,走不到一块去。
心疼如刀钻,身后的肖乐见他如此,一阵暗惊上了心头。随他多年,早就知道他的脾性,越是平静越是阴鸷,他还宁可他像当初一般醉生梦死,至少在杜康梦中,不会积累出这么多怨恨。
他的心结已经死得无法解开。
“肖乐,我该杀了她吗?”
轻柔的问话,阴鸷的眼神,让肖乐不敢逼视,僵硬地低着头,什么话也不敢说,唯一证明自己紧张的只有额头上微微冒出的汗珠,晚风吹拂,一阵凉意。
终于……受不了了吗?
“肖乐,爷在问你话!”冰冷的眼眸狠狠地扫过肖乐,阴鸷地问,不得答案不罢休的坚持。
阴狠的话,夹着绝望,肖乐额头的冷汗连晚风都吹干不了了,连连溢出,手心皆是一阵发寒。
“王爷,属下……属下不敢揣测王爷的心思!”战战兢兢地回着,他就知道会出事。绷着这么久的弦哪有来断的道理。
“本王让你说,你就给我老实地说!”
一阵喝令,肖乐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背脊也爬上了寒意,犹豫着,“王爷,你向来果断坚决,又何必折磨王妃,也折磨你自己呢?”
伤痕,是两个人都在伤啊!
多怀念以的王府,王爷的宠溺,王妃的笑容,现在看到的只有冰冷,连她的笑容都有点无力了。
“我在折磨她吗?一个没有心的人,我能折磨得了她吗?”楚景沐阴狠地笑着,又有点苦涩,今天她那赢弱的身子,已经印一了他心尖。
“王爷,奔月说了,王妃这阵子胃口总不是很好,都没吃几口饭,晚上很早就上床睡觉了,可第二天却很晚才会起来,和有前有很大的差别。”肖乐略微思考了片刻,还是向他报告了。
他知道,其实他一直很想知道西厢的动静,东庭和西厢,遥遥相对,望眼欲穿,却不能相见。明明想知道,却压抑着。
“胃口不好……”楚景沐轻轻地叹息着,眸光一闪,转头吩咐着:“去,让厨房准备凉拌酱瓜、红烧肉、脆皮鸭、素心菜……”
一连点了十几道,肖乐都一下记下了,都是绿芙平时爱吃的菜色,楚景沐说完了,似乎犹豫了很久,沉默着,眼中的挣扎越发明显,徒然闭上,“准备好了,送到西厢去!”
“是!”肖乐领命!转身刚要走,就被楚景沐叫住了。
回身,眼光有点红润,低沉地开口,“送一坛酒来,越烈越好!”
肖乐踌躇着,觉得怪异,可又说不上来,只是不安慢慢地在心底积累着,越积越多……愣愣地看着他清润的身影良久才低头应是。
楚景沐一步一步地慢慢踱过东庭,脚步已经有点不稳,可背脊却挺得极为直,有点硬邦邦的直。
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放在桌上的手慢慢地紧缩着,成了一个坚定的拳头。死死地蹙紧了眉头,夕阳的余晖入室,暖皮不暖心。
厨房的饭菜很快就做好了,肖乐亲自送进西厢,一坛酒也同时送进了东庭。
他站在楚景沐身边,压抑的气息如同千军万马压在心头,连心跳都觉得过于躁动。
“她有什么反映?”楚景沐问,大手抓起酒瓮,只听见烈酒在碗里的流动声,哗啦哗啦的,听得他惊惧。
“我说了是王爷让人送来的,王妃听了之后愣了很久!”肖乐老实地说着,他不明白,王爷命他送饭菜去西厢,不是代表着他还关心她吗?为何她看到那一桌子的饭菜,反而一片死寂,坐在那里,像一座雕像。
犹记得她当时苍白的脸变成死白。
不过王爷和王妃,两人的心思都极为难测,她在想什么,他根本就无从得知,连奔月也是疑惑地看着她的死寂。
究竟……要发生什么?
楚景沐一阵大笑,接着就是拼命的灌酒……一杯接着一杯,拼命地往肚子里灌,他似乎有意把自己灌醉,可事与愿违,越喝,眼眸更加清明,俊逸的脸染上了红晕,发红的眼,可他越发精神。
看着夜色一点一点的凝聚,外头昏黄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东庭静得他的心一阵打鼓,只听见他倒酒的声音。
徒然啪的一声,拳头重重地捶在桌面上,惊得肖乐一阵心慌,怒吼道:“可恶的刘芙蓉、可恶的苏绿芙!……肖乐,再去给本王拿一坛酒来!”
“王爷……”
转头,狠狠地瞪着他,眼圈血红一片,阴鸷的脸布满了阴霾,“磨蹭什么?去!”
“是!”肖乐不安地出了房间。
楚景沐又开始坐了下来,眸光含泪,“芙儿,你怎么会折磨我至此!”
国,是他的守护之最,可不知不觉中,情成了他生命的重心。
却一夕之间,风云色变。
爱恨两难!
“红颜祸水,倾世佳人……”楚景沐呵呵地笑着,暖热的泪顺着脸庞而下,一滴,两滴……
“为什么要儿女情长?……徒惹英雄气短而已……”他不知和谁在说话,自言自语,一直念着……
儿女情长!
英雄气短!
犹记得当初凉亭初遇,慧黠灵秀,十年后难民褴褛中一抹暖色,狡猾的笑,温暖的笑,空洞的笑……笑声盘旋在王府的上空。
好不容易,他诱她爱上他,恋上他的温暖,却还是敌不过仇恨……
“为什么会这样?……”楚景沐痛苦地趴在桌上,喃喃自语着,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绿芙。
痛苦得无以复加。
酒气弥漫着房间里,喝了整整一坛酒,他的神智依然很清醒。
酒窖里的酒全部让凤君蔚给毁了,肖乐只能回北苑拿,那里有很多他和林龙以前埋下的几坛好酒。
刚出北苑看见奔月急急忙忙的身影跑了过来,着急地开口,“王爷在干什么?”
肖乐听的口气不对,“怎么啦,是不是王妃她……”
“不知道王妃在想什么了!看见王爷送去的好桌饭好久,让让我准备热水沐浴,我以为她想等到沐浴之后才会吃饭,谁知道她动也不动,就开始梳妆打扮……急死我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奔月急得一直跺脚……
肖乐也听着不太对头,这个真的是王妃不急,急死侍女了。
就说人太聪明了果真不好,心思难测,一个在西厢,一个在东庭,一个在梳妆打扮,一个在醉生梦死,这到底是什么事?
奔月看着他手的酒坛,瞪着眼,“王爷又开始喝酒了?”
“已经喝了整整一坛了,奔月,你先回去看着,我会好好和王爷讲这件事的,先回去!”肖乐冷静地看着她,这两人,真的是苦了他了。
奔月点点头,赶紧往西厢而去,肖乐也回了东庭。
再次入了东庭,他多了一份担忧,楚景沐已经挺直了腰板,坐在桌前,瞥见他手中的酒坛,一把就抓了过来。
一倒就喝……
咕噜咕噜的声音,少许滴出衣襟,湿了前襟。
肖乐看着,既心疼又无奈,驰骋沙场多年,也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态,可一碰上王妃,就开始阴晴不定,情绪变化难测。
情字扰人!
英雄最终还是难过美人关。
也难怪,温柔乡总是英雄冢。
明明看得比谁都明白,却又比谁都糊涂,此般痛苦,为了什么?
“王爷,奔月说……”他犹豫着,看看他不甚好的脸色,这坛酒也快喝了一半了,可他似乎越喝越精神,除了脸色有点红之外,看不出来醉酒。楚景沐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肖乐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奔月她说,王妃看着那桌子的饭菜,愣了好久之后,就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了……”
他弄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景沐握着碗的手停顿了几秒钟,因颤抖,里面的酒慢慢地荡漾着,最终因为手抖得太厉害而漾出碗里,桌面一片湿润。脸色更加晦暗难懂,一扬手,连酒带碗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击在墙上,地上湿了,只听一声破碎的声音,碗成了碎片。
狠狠的,他一阵大笑,抓起酒坛,对着嘴巴就灌……
肖乐一惊,快步走了上去,本来想阻止他这种不要命的喝法,结果看见了他眼角溢出的泪,生生地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
灌酒的声音在房间里孤独地响着,楚景沐的前襟全被烈酒打湿了,弄得他一身都是酒气,满脸满衣。
醉死了也好,偏偏越喝越清醒,肖乐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心里被压得沉不过气来,沉沉的,闷闷的……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一坛酒就这样被他灌进了肚子里,酒瓮落地,一阵突兀的破碎,看着裂了一地的碎片,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惊失色……
“王……爷……”背脊爬满寒颤,下巴疼得有点打颤……看他决绝的绝望的眼,一股从脚底升起来的害怕让他差点就跪下来,他的意思是……
“王爷,请三思啊!王妃是无辜的!”肖乐最终还是跪了下来,直挺挺地肩膀直立着,以一名下属,也是一个朋友的态度在劝他。
楚景沐双眼泛红,脸颊红润,一身酒气,似是没有听清他的话,倏地抬头,直直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宝剑,那是随着他上阵多年,杀敌无数的宝剑……
双手啪一声地支上桌面,猛然站起来,手背上的青筋突起,垂着头,似在压抑,又似在鼓励……两种情绪开始在心底挣扎……挣扎着……
“我不折磨她,也不折磨自己……”咬牙,悲戚的说道:“我给她个痛快,也给自己个痛快……”
终于一步一步走向那把宝剑……
“王爷……不要啊,奔月说王妃是中了盅毒才杀了老王爷的,根本就不关她的事,王爷,求你了,不要……”肖乐大声地喊着,好不容易,杀了一个人,毁了一段情,毁了两个人,以前那个万事果断……意气风发的王爷没了,只剩下一个躯壳,可就是一具躯壳,他还活着啊……
“没有分别……没有分别……”脚步不稳地走到墙头……扶着墙,压抑地道:“与其这样互相折磨,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尽快做个了断……”
他受够了这种煎熬和折磨……
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心里的伤口一道又一道,磨得他们生不如死,不管是她还是他,都如此的痛苦。就算不是她本意,不是……可人还是她杀的,每天夜里,他就要来断地重复着她杀了他爹的画面,如把他的心放在滚烫的油锅里……疼的不能自语……
他一向是个果断冷静的人,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结束了……在阴暗的黄泉路上,在看不见阳光的路上,他再去和她请罪……
摘下宝剑,沉甸甸地在他手心上,熟悉而陌生,这把宝剑饮了无数人的鲜血,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染上他的妻子的血。
冰凉的触感,熟悉的花纹让楚景沐的心沉得像铁,细细地抚摸着上面每一条纹路,他握过这把剑不下千次,却没有哪一次如此的沉重,沙场挥剑的畅意凛然,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现在的她,连剑都提不起来。
找不回当初的豪情壮志,找不回朝廷中玩弄权术的快意,找不回以前的温情浓郁,只有满手的苍凉和折磨……
就这样结束吧……
“滚开!”楚景沐一脚踢开肖乐,沉着脸,肖乐根本就拦不住他……
秋风凉寂,微微吹拂,吹得人脸上痒痒的,吹得楚景沐发红的脸阵阵冷意。月光皎洁得如银盘,笑弯了腰,温柔得楚景沐的心,阵阵酸意。
握剑的手已经毫无感觉,心亦疼得麻木,只有脚,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般,踉跄地走向西厢。
脑海里净是那张笑得温暖的笑脸,笑一次就凌迟他的心一次……
一路上的侍女远远看见就闪的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他,远远就躲开了,惊惧地看着他拿着剑脚步不稳地向西厢而去……
奔月早就被绿芙遣回房间……虽不解,虽不甘,可对上绿芙少有严肃的脸,她不敢不从,透过窗,不安地看着楚景沐进了正屋,一滴泪悄悄地滚了下来……
本来是怒气冲冲的他踢开门,就愣住了……
绿芙淡紫色的飘逸长裙,柔柔地散开着唯美的涟漪,一道一道,如微风吹拂平静的湖面,轻轻地晕开柔丽的弧度。随风轻送一阵清香……
高高挽起的头发还是简简单单地斜插一直玉簪,翠碧通透,映着特意朦胧的灯光,漾着一股宁静祥和的流光。几丝发丝轻轻地落在脸颊处,时而飘扬,时而柔顺。增添了一股邪魅的风情。挽起的长发露出了洁白优美的颈项,透着迷人的光晕。
蛾眉淡扫,宛如柳叶,眼波清这莹光,流转狡黠,绿芙有一双美得令万物失色的眼眸,如吸收了万物见一切轻灵,流云秋水的瞳眸。脸颊淡扫胭脂,苍白中带了一点点自然的红晕,朱唇红艳如玫瑰。
美得夺人心魂,楚景沐愣愣地看着她,不管多恨她,不管多挣扎,每看见绿芙一次,都会为她心疼,心为她失速。素装的她已经美得不可方物,特意梳妆过的她更美得天地失色。除了出嫁和进宫赴宴,他没有见她她擦脂抹粉,总是带着淡淡的自然香,略微打扮,像是回到了他们新婚的那一天。
紫色,他最爱的紫色啊……
“王爷终于来了!”绿芙淡淡地笑着,不管何进,都能这样笑着的绿芙,静静而又乖巧地看着他,少有的柔顺。
楚景沐顿时感到一身无力,手一阵无力,差点握不住这把剑……看着她的脸,寻找着过去的熟悉。
好长时间,他们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彼此了。
看着她,似乎永远都看不够,也似乎永远也看不懂,眼前人,明明是自己心尖上的最珍贵的人,却也是伤了自己最深的人。她总是隔着一层迷雾,不让人看清,不管是谁,似乎都走不进她心底掩藏的那个角落,让他总中患得患失……
风中送来了楚景沐一向的酒气,绿芙笑了笑,走了过来,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淡淡地扫了他手里的剑一眼,伸手……碰触……
哐啷一声,楚景沐手一软,宝剑落地……清脆的声响……
嗅着他身上带着酒气的熟悉气味,绿芙轻笑,“王爷还没吃过晚饭吧?今个儿做了一桌,陪芙儿吃点?”
楚景沐只是看着她,乖乖地任她牵至一旁坐下,愣愣地看着她为他布置碗筷……那桌饭菜显然有点凉了,可香味依旧。
“王爷送的饭菜真的很香!”绿芙为他夹了一块红烧肉,笑道:“怎么不吃呢?”
她怎么可以这么平静?怎么可以?明明知道他想要她的命却还是如此的沉静,这是为什么?唇边的笑依然是那么熟悉的温暖,更多了一丝坦然和自得。似乎真的所有事情都不再关她的事,包括她自己的命。
他记得她说过,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十年前那场灭门血案,如今仇报了,恨没了,是否她真的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去管了,真的做到淡然了。
饭细细在牙缝间咀嚼,绿芙笑着,一口一口地吃着,似乎吃着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吃得一脸幸福,吃得愣得痴呆的人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他来此的目的。
美味吗?
看着她尖刻的下巴,是瘦了不少了啊,是因为他的折磨吗?
何苦呢?芙儿……
酒醉发红的脸,风吹不散的悲伤的痛苦,眼中的血红非但没有褪去,反而越来越红,红得可以滴出血来,红得幽光闪闪。
静静的……
时光在慢慢地流逝,有什么比近在咫尺却无话可说的他们更折磨彼此呢?
一个在低头,慢吞吞的吃饭,一个在安安静静,复杂地看着。
他毫不迟疑,她吃过去的饭菜一定是毫无味道……只是她为何如此甘之如饴,勉强自己在吃着。
抬头,一抹温暖的笑映入他的眼里,一阵措手不及的心疼和懊悔疯狂地涌了上来,楚景沐大手一伸,绿芙只觉得眼前一晃,背脊已经贴在楚景沐的怀里。
他的头,慢慢地压在她的肩膀上,酒气浓烈,香醇地在鼻尖团绕不去,那股酸楚同样感染了她。
无奈……
无奈……
极为沉重的两个字,逼出了两行清泪,有她……有他……
蝉鸣婉转,秋风微凉。流苏溢彩,纱窗映影。
两道想到取暖的身影映上了纱窗,在朦胧的烛光中孤寂、悲哀地拥抱着,不舍放手,谁也不舍得放手。
泪……滴下了七八滴,滴滴滚烫地落在腰间的大手上,落入了紫色的衣襟中,烫了手背,暖了肌肤。
“王爷,杀了我,结束我们之间的痛苦,一了百了,岂不是更好。”绿芙喃喃自语,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语气轻缓无力,淡淡地散在飘香的空气中。
楚景沐没有说话,环在她腰上的手更紧了,紧得绿芙有点疼……埋在她脖颈间的头动也不动,温热的气息吹拂得她的肌肤也有点痒。可一切都比不上心疼……
终于受不了了……
她轻笑着,别说他受不了了,连她也受不了了。
“不杀了,本王不杀你!”楚景沐紧紧地抱着她,就那么抱着,好像能抱天长地久,声音闷闷的,“不杀了……”
抱了很久,绿芙脚下一轻,被他抱起,向内室而去,轻放在床上,紧紧地盯着身下的那抹娇颜,眼眸复杂,有恨,有怜。
“本王不杀你,折磨就折磨……我们就折磨一辈子吧!”话音刚落,唇也落了下来,堵住了绿芙想要轻启的红唇,炽热,绝望的吻席卷她的五脏六腑……
手一挥,房间里顿时陷入了黑暗……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绿芙柔柔地笑着,身上的粗暴一下比一下生,疼得她蹙眉,可她依旧笑着,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暖,尝到了嘴里的咸味。
最终还是流泪了……
折磨一辈子……好沉重的话啊!
疼得她窒息……
只有强取豪夺……
黑暗中,楚景沐看不到绿芙手腕上的伤痕,绿芙也看不到楚景沐脸上的绝望和惆怅。
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低低的娇吟和低喘在房中交织。
绿芙一夜无眠,楚景沐天微微这就离开了西厢,她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一连几天,他每天晚上都会来西厢,每天都一样,绿芙会挥手拂灭烛火,在黑暗的取暖的身躯,谁也没有办法看清谁。楚景沐似乎对她这个举动有点怀疑,却也不说什么,依旧强取豪夺,天蒙蒙亮就走,而他不知道的是,绿芙每天都无眠,眼底的黑眼圈也逐渐加重,看得奔月心疼,却无可奈何。
以柔情化仇恨,是世间最愚蠢的做法,也是楚景沐过去所用的方法,若不成功,只会让自己伤痕累累,楚景沐成功了,她呢?是否可以?
她已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