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沐回到东庭,奔月冰月和无名已经回来,不用他担心,那两个丫头简直能把绿芙服侍得如废人一般,没什么他可担心 ……可是如此令他担心的夜,他甚至不敢走进东庭……
肖乐已在书房等待,安安静静地站着,见他进来,赶忙行礼……
“王妃今天去了哪里?”楚景沐坐到书桌后,沉声问……
那天早上起身,无意中看见了绿芙的左手,指甲里全是淡淡的血丝,虽淡,但是对一常年在沙场上的将军而言,对血腥味是极其敏感的……他凑近一闻,如他所料,她整只手全部都是血腥味……而她身上毫无伤痕,唯一的解释是,那是别人的血……
什么情况下,满手全是别人的鲜血,没由来的,他想起了芙蓉血案。
而王府的专属大夫又告诉他,他之所以一夜昏睡是因为吃了迷药……一切一切的证据全部都指向她……
否则怎么解释她的手上全是血迹,为何偏偏她离京的那段日子,死的人只有三个,分明是掩人耳目……
越加深入调查她,越加加深自己的怀疑……他的妻子,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无害,而又是什么让她如此疯狂地杀人呢?
她在恨什么,她在报复什么?
“王爷……王妃她今天一大清早就进了一座府邸,一直呆到傍晚……而且……”肖乐有点支支吾吾……奉命在暗中保护王妃,他知道王爷的意思是让他监视王妃的一切,可平常有无名和奔月,他总是没办法靠近,很快就不见他们的身影,可今天却清清楚楚地看到……
“而且什么?”楚景沐蹙眉,沉声问道。
肖乐深吸了一口气,“傍晚时分,有一名男子也进了底邸,呆了快两个时辰。”
“什么?”楚景沐拳头紧握,双眉蹙得死紧,深沉的怒气在四周爆发,很快又消失不见,凝眉问:“看见他们做什么么?”
光乐摇头,“属下怕王妃发现,不敢跟进去,只在外面等着,他们是一前一后离开的。”
楚景沐沉寂地听着,私会男子,不可能……芙儿不会做这种事,也不需要,那又是为什么?
“王爷,……”肖乐脸色不善地看着他,上前一步,“属下查过,那座府邸十年前是刘廷将军的家,而且,今天是当年刘家逃亡的日子……”
“什么?”楚景沐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眸,心底凉风一阵一阵地吹拂着……
“王爷,这么晚了,你去哪?”肖乐惊慌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大喊着……
楚景沐听而不闻,脸上寒冰一片,沉声喝道:“别跟来!”
城北昔日将军府中。
楚景沐的心沉进了无底深渊,耳边咆哮的狂风已传不进他的耳朵,冰冷的雪花落在他身上也毫无知觉……
令他惊慌的是那个院子……和苏府一模一样的院子……无名说过,那是绿芙亲手设计的院子。
他倒吸一口气,愣愣地看着一池败掉的芙蓉……心底的慌乱一阵又一阵……
只要是沙场将军,谁人不知刘廷将军的大名,他是赫赫有名的将军,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他的战术出神入化,他的剑法敌人闻之丧胆……
他更是熟悉,刘廷的楚云当年是挚友,他经常会带着悠若过府一叙,楚云还曾笑言要和他结儿女亲家,对刘廷的音容笑貌他依稀还有点印象……那是他最佩服的人之一,他所有的战略启蒙都源自于他……
乍听他通敌叛国,举家逃亡,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怎么会做出这种遗臭万年的事。他还曾求过楚云为他平反……
芙儿,是他的后人么?
刘府的三个儿女,他只认识悠若,她曾笑着说,哥哥被逼整天练习剑法,没空出府,妹妹每次耍诈,所以出来的都是她……
不是悠若,……那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刘芙若……
年少的他和众家官家子女中,就和悠若聊得来,经常会听她提起妹妹芙若,言谈之间宠爱之甚,他印象十分深刻……
楚景沐大惊……要是真是芙若,那么所有事情全部都可以解释得通……当年刘廷一案,是韩国丈和晋王告发,由云王和楚王夜领兵进府……
天啊!……楚景沐恍然大悟……
这么说,刘廷当年叛国的其实另有隐情……或许已经……
云王府被灭,荣王有能力和晋王抗衡,韩府死士被杀……所有的一切全部是她在背后筹谋……
她在报仇!
就连他,也被卷入这纷争之中……不再能袖手旁观……
她的目的是让他们自相残杀……
楚景沐似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他纵横沙场一生,还没如此被人算计过,而且还是他心爱的人……怒气如汪洋滚滚而来…………
连楚家她也不放过……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悠若说过她妹妹是个活泼善良的女孩……
这一连串的阴谋,一计连着一计,一环扣着一环,步步紧逼,环环惊心,哪里看得出是善良之人……她的这招连环计用得果真是妙极了。
他,荣王晋王,韩府,没有一个人能逃脱,他们本身各自有自己的棋局,各自有自己的筹谋,结果,全被她打乱,硬生生地把他们全部拖到一个棋局上来……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刘芙若,竟然是刘芙若……刘廷将军的小女儿……如此歹毒的心计,亏得她想得出来。
楚景沐拳头紧握,额上的青筋直冒,似在忍受着无尽的怒火和绝望,芙蓉血案,他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凶手……
云王死了,接着会是谁,是韩国丈还是晋王还是他爹……她想杀一个人,易如反掌,可却足足等了这么多年……
不是直接爽快地杀人,而是让他们身败名裂之后才杀……折磨够了才杀,云王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还记得云王的死状,恐怖至极,而且,死后还要背负着世人的唾骂,遗臭万年,和刘廷一样,那她会怎么对付楚家……
楚景沐心惊不已……云家灭了,接下来就是楚家了吗?
她在等他爹回京?楚景沐心凉了半截……
他该怎么办?
她是朝廷第一要犯,他是朝中第一王爷……负责芙蓉血案,当初就怕查出来和她有关才会接下案子,没想到真的如他所料,他要亲手抓她么?
不可能!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抓她,那任由她继续杀人么?继续报复,韩府和晋王还可以,他本身避难所对付,那楚家呢?
或许有些人并不需要有心……她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所发挖了所有人的心。
那芙儿你的心呢?又遗失在哪里?
冰冷的空气中,只有他一人,孤独垶在这苍茫天地间,冷眼看着飘雪丝丝扬扬地洒下,心越清晰,越怒……也越痛……
晋王府。
为了替穆风接风洗尘,晋王大摆酒席,晋王一党皆出席宴会。辉煌金碧的前庭,一片喧闹。丝竹悦耳,彩衣飘飘。
大厅中央,一队舞女艳妆浓抹,只披一件浅蓝的薄纱,在冰寒的天气中尽情地舞动着自己妖娆的身姿。完美的胴体在浅色衣衫下若隐若现,更显风情妖冶,一股说不出的诱惑。大厅中,酒过三寸,众大臣皆微露出贪婪的眼神,眼光直勾勾地看着中央舞动的妖媚身姿,冬雪飘飞的个庭寒气似乎对这里毫无影响。那一双双眼眸,充满狰狞的欲念。有的不知是酒醉还是情欲,脸上一片红晕,有的甚至额上热汗淋漓。和外面的冰晶的世界隔了一个空间,这里热气扑面。
酒真是个碰不得的东西,一个个皆是位居高官的朝中大臣,酒过之后竟丑态百生。
穆风稳稳坐在右边的首位上,双眼亦是满是着迷地看着中央舞动的妖冶,阵阵暗香随着绸缎舞动迎面而来,他似乎很沉醉。满是一杯,一饮而尽,俊逸过人的脸颊亦浮动朵朵红晕。
心底冷笑连连,他知道,主位上,一道阴鸷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扫过他,那介传闻中残侫的王爷似乎对他的臣服还不是很相信。
暗香送,酒香盈,大殿一牌靡离之音。
仇恨,在歌舞升平更显隐晦和浮动,这多年来,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捣蛋的少年,而是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兵马大帅了。
主位上晋王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个弧度,一又阴戾的眼眸流连上一个个妖娆的身姿上,随着彩带,眸光亦四溢。可细看,方觉得,眼底一片阴寒,全无迷恋之色。他虽残暴,却从来不好色,对他而言,江山比美人更可爱。
众人皆醉我独醒,正场宴会上,只有两个清醒的人。一个冷峻,一个残侫。
“穆将军,对本王安排的节目可满意?”低沉的声音夹着笑意从主位上飘了过来,晋一王仅是扫过穆风,状似无意地问。
“满意极了!大冷天的王爷还劳师动众,穆风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呢。”
“此乃本王的诚意,这些可都是本王府中最受宠的歌姬,将军要是喜欢,挑挑有没中意的,算是本王的回礼。”无温的声音夹着冷冽。
美人计,向来是权势之争中最惑敌的一招,可用在谁身上因人而异。对一个沙场将军用这招?在此排的囯丈有眯讶异,晋王极少用上美人计,且用在穆风身上……
他瞥了一眼对面的穆风,见他眼光迷离,微红,心中淡淡怪异着……
“对谢王爷美意,穆风恭敬不如从命!”喜色掠过穆风的眸子,迷恋的眼眸更为痴迷。
“哈哈……”一阵高亢的笑场而起,他笑,底下一帮大臣顿时从刚刚的迷离情欲中清醒过来,心惊肉跳地看看他,又看看眼光痴迷的穆风。猜不出他们之是发生了什么。
一阵心惊胆颤之后,众人又回复了刚刚的歌天酒地,依然尽情地享受着歌姬妖娆的身子,一切都那样平静。
意外,突起。
舞动的歌姬中,不拘一格柔弱的身影绸缎旋转之际,脚下一扭,倏然倒地,一声闷响过后,丝竹停了,彩衣亦不在飘飞。如要突飞的彩蝶翩翩坠地,丝绸如春日出版社水涟漪,铺洒一地。
全场寂静,歌姬都跪齐刷刷跪了一地,趴在地上,香汗淋漓……
天寒地冻,她们身上只着一层薄纱,已冷得发抖,在大厅中翩翩起舞冷风从大门一直灌进大厅,冷得她们手脚冰冷,浑身僵硬。因惧怕晋王的残侫,她们生生忍着这种苦楚,任冰冷的寒风刮到脸上,手上,屯田阵刺骨的冰冷疼痛。
那名倒地的舞姬就是因脚冷得冰冷才倒地。
晋王阴鸷的眼眸眯起,平时因府里有侍女犯错,他都往死里整,更何况是在如此隆重的场合。
“来人啊!”一场阴郁的大喝,残酷的脸阴霾异常,在风吹过,烛光半暗半明,更显得他阴森恐怖,阴鸷地看着那名倒地的歌姬。
那声高喝如沉铁沉下歌姬们的心口,那名倒下的更是浑身颤抖,如秋风落叶,生命在那位的眼中如蝼蚁低贱,如草芥更卑微。
“把她拖出去砍了!”手指冰冷地指着地上那娇小的身影,无情地道。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沙哑得有点打颤的声音,因冷也因怕。
晋王充耳不闻,带着残忍和笑意看着哭着求饶的她被拖出去,浅蓝的绸缎冰冷地被她主人在挣扎时遗留在地上,悲哀而无奈。
大臣们都不敢说话,穆风亦和他们一样,垂下头,对这一幕漠不关心,低眉顺眼。
“继续!”
一声暴喝,片刻,丝竹起,彩衣舞,酒香依旧。
刚刚那一幕似乎不曾发生过,一切又回到了原貌,谁会在意一名卑贱的歌姬的生死。
穆风垂下的眸子,闪着幽冷的寒芒,仰首,一杯酒灌进腹中,微微有点寒意。
眼光又痴迷地望向那片舞动的妖娆。
一切依然在继续,
仇恨在继续,外庭的风雪依旧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