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阁。地牢。
芙蓉阁的地牢比起京师天牢,其阴寒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炎夏已是寒气袭人,更别说是寒冬。
小小的窗口被人特意看着,寒风呼啸着,阵阵灌进地牢,冷得人瑟瑟发抖。
澄月从那个小窗口往下扫了一眼,不屑地撇撇唇,依旧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皇子果真是禽兽命,这么折磨竟然还能挨得住?”
飘雪中的几道人影,或俊逸,或美艳,个个讥笑着,冷眼看着地牢下方的男子被折磨的皮包骨头,浑身伤痕的模样,一丝同情也没有给予。
“不是禽兽怎么可能如此变态?”浮月冷笑,“幸好不求饶,要是求饶,本小姐真想把他浸油锅去!”
“你说,夫人说不用弄死,我觉得他也该差不多了!”
“就是这样差不多又没死的时候最好了,忘了吗?咱们夫人的拿手好戏呢。我看看……”澄月又瞄了眼,颇有意思地道:“要不挑了他的脚筋手筋吧?这种人,放出去也是害人!”
浮月唇角一动,邪恶地笑着,“有点意思!这样也不算是弄死吧?”
几个人嘿嘿地笑了,如恶魔的笑,可惜的是,地牢下的男子已经陷入半昏迷中,全身无一完好,更绝的是,有两个人时时刻刻都在地牢下看着,不让他真正的昏了过去,一晕过去,马上就泼水弄醒——盐水!
堂堂的荣王,料定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有如此凄惨的下场,怪也只能怪他,不该惹到绿芙。不该利用绿芙来伤楚景沐,弄成了王府现在的死气沉沉,还有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横沟。
“无名怎么还没来?”灵月抬头看看天色,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撇撇嘴:“应该想办法让那个番帮女子给解药,都两个月了,夫人一定受了不少折磨,可惜,只有无名她才会……”
“就说狠毒的人,忍耐力也是顶个顶的好,那尊佛啊,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笑笑地看看楚月,“我觉得我们对她太仁慈了……”
话音刚落,一阵狂笑声从地底下传来,笑声如鬼在哭嚎,夹着不可忍受痛苦和压抑,阵阵地哭嚎着……
声声凄厉……
澄月痞痞地笑着,“这个叫仁慈?你来试一试……我只能说,这个女子不是人,其他的……等无名来吧!”
“死番帮蛮女,要是夫人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把她的肉慢慢地割下来,做成鱼丸去喂猫,把骨头拿去喂狗!”浮月冷狠地说,冷艳的脸一片狠辣。
“最毒还真是妇人心啊!”澄月晲着她,淡淡地笑着。
一阵长鸣……
“楚月,浮月……”一阵浑厚的声音,他们回头,果真看见了一脸严肃的无名踏雪而来,头上还飘着雪花,似乎并没有融去,淡淡地五官一片冷意。
“来啦!”楚月打着招呼,冲他笑了笑,摇摇头,道:“我们实在对她没有办法,似乎只有看见你,她才愿意讲话!”
“简直是浪费了我那么多活宝!”澄月撇撇嘴,“你自个进去吧!”
无名来的时候,都不让芙蓉阁的人靠近地牢,浮月和楚月也因为相信他,从来就不会去偷听他们的讲话,他一来,浮月他们都主动退离一段距离。
无名沉吟地点点头,在冰冷的铁门前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推门进去,昏暗的光线下,一张爬满脸,年轻的脸血肉模糊得有点恐怖……
长发披散,凌乱不堪,正在狂笑着,阵阵刺耳的声音似乎要刺破耳膜般,听得他虎眼含恨……无名下来,一名男子恭敬地点点头,无名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示意男子给她解毒。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一丝那个冷傲的索兰珠的模样,只是一个受尽折磨的女人而已。
示意男子出去,无名冷冷地看着被锁着的索兰珠,良久。
“索兰珠,好久不见了!”
好不容易,她平息了那声尖锐而高亢的笑声,血红的眼瞪着来人,见是无名,一阵挣扎,拖得铁链在地上一阵冰冷地响着。
“你……”不甘地瞪着他,索兰珠的眼似是能滴出血来,恨恨地道:“你敢这么对我?朗格齐,你会后悔的!”
“很早以前我就想这么做了,索兰珠,怪就怪你有眼无珠,惹到不该惹的人,不是所有人都象蓝儿那么好欺负!”无名无情地道。
“她又能拿我怎样?我死了,她也活不成,别忘了,母体一死,寄体也死,她能拿我怎样?你又能拿我怎样?我死,她一样得死!”索兰珠狠狠地说着,疯狂的笑声随之而起,不是因为她种了毒的笑声,而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疯狂的笑声,多多少少夹了点怨恨和不甘。更多的却是得意。
无名冷冷地看着她,冷笑,“我们是不能拿你怎样?索兰珠,不是所有人都能忍住芙蓉阁的折磨,你能耐这么久,算你有骨气,接下来的折磨会更残酷。在澄月和浮月手里,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不是威胁,不是恐吓,无名只是冷笑着把一件事实说了出来,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没有人会怀疑芙蓉阁刑人堂的折磨。
“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中土人士的,大王子!”她冷硬地看着他。
“据我所知,你这些年都在外面游历,很少带信回了王庭,我看,你就是消失那么一两年也不会有人奇怪。索兰珠,一两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看看你的骨气能硬到什么时候?”无名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恨意,走近她,“当初蓝儿和我母妃妹妹死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既然在王庭你有护身符,我动你不得,不过在这里,索兰珠,活生生就是人间地狱。”
“你……”索兰珠瞪着他,鲜血淋漓的小拳紧握,似乎在出手,却因为被铁锁着而动弹不得,不甘地嗣后着……如受伤的野兽般低鸣。
无名对她的惨状毫无情绪波动,曾经,年幼的时候,她是他最亲近的朋友,在所有人都鄙视他们的时候,也只有她能细语安慰着他。想尽办法逗他笑,那段岁月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成一种回忆。认识月蓝之后,更变得有点恍如隔世。
曾经,他们也有过一段知心岁月,却被她的妒忌摧毁得灰飞烟灭。如同泡沫,消失在阳光下。
他曾经以为他找到了一个知己,是没想到却变成了他身败名裂的开端。
月蓝以为找到了一个知心好友,却是命丧黄泉的开始。
她一手摧毁了他一生的幸福,逼得他不得不离开故乡,来到中土,开始堕落,如果不是遇上绿芙。看到她那张和月蓝相似的脸,勾起他一点生志,今天的他也许还是街头的一个乞丐。
如今,她想连她也毁掉!
眼前的女子是他一生噩梦的开始,是他到死都会恨着的女人,却也是唯一一个拿她无可奈何的人。
以前有家族庇护,他动不得她,现在又牵制了绿芙的命,更动不得她!
只能让她和不如死!
“为什么能爱上月蓝却不能选择我,月蓝是圣女,明明就知道没有结果,你还愿意守着她,为什么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终于,似是忍受不住这种痛苦的煎熬,索兰珠大吼出声,声声绝望悲寂。
无名冷硬的脸浮现一抹憎恨,眯起眼眸,微微有点红润,“不要拿你和月蓝比,你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他一直不想面对她,就是不想想起那段折磨人心的过往,没想一次就想凌迟着他的心一次,痛得他受不住!
当年他和月蓝相恋之时,在匈奴是个禁忌,月蓝是祭祀院的圣女,凡是圣女,必定是终身不能嫁人,且要在祭祀院终老。
索兰珠暗恨在心,再加上当年匈奴内乱,东西两王争位,一片混乱无名只有一半匈奴血统,在匈奴王庭倍受歧视。本来是没有资格称王的,可因为混乱中,二王子被刺,可汗只有两个儿子。内乱平定后,他无疑是下一届的可汗。
可是他根本就无心于位,一心想可月蓝离开匈奴,过他们想过的日子,只是事与愿违……
索兰珠当时还甚是年轻,心高气傲,生性又凶残,常年的爱慕成空,早就怨恨成灾。经不起祭祀院长老的说动,对他下了蛊毒。本来就是想让他亲自杀了月蓝,死了那条心,能全心地领导匈奴,可不料出了意外。连带着王妃和两位匈奴公主也命丧他手,那是他至亲之人。
谁也忘不了那天晚上的匈奴王庭,一片血海……飘红了半个天空,以至过了数年,活着的人都不敢提及那时候像杀人阎罗般的王子。这件事也让无名身败名裂,开始落魄于塞外……
是索兰珠找到他,强制地给他解了毒……其实,她也没有料到那天会出现那种状况,得到消息的时候,无名已经从王庭消失不见,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在塞外的贫民堆里找到他。之外因情绪不稳,一直追杀她,她才逃回王庭,被家族庇护……
无名也开始流浪于天地各处,直到遇到了绿芙,才开始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你够狠!”一阵疯狂的笑,索兰珠恶毒地笑了,冷狠地说:“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无可奈何,要是我受不了折磨,我大可以一死了之,这样,你心中的月蓝又要再死一次。”索兰珠的蛊毒母体有两个,死了她根本就不能解了绿芙身上的蛊毒,寄体和母体因为有依存关系,一个母体死了,更加加剧绿芙的痛苦。
无名下颚一阵紧绷,她一提,无名就知道了怎么一回事了。虎眼瞪她,冷冷地笑道:“我说了,在澄月和离月的手上,想死不会那么容易,他们会折磨得你,让你生不如死,要是你有骨气,就陪她们慢慢地耗。看看谁能硬得过谁?”
扫了她一身伤痕和儿狼狈,无名道:“聪明的话,你可以把解药交出来,为了不会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王妃她绝对不会杀了你,我也不会!”
“哈哈……”尖锐而疯狂的笑声而起,索兰珠笑得像个巫婆,笑声方歇,睨着他,“我偏偏不给,折磨我,也是折磨她,有你的女神陪着,我还怕什么?”
铁了心了是不会交出解药了,无名看着她残破的脸,毫无表情,冷冷地说:“那么这里会是你噩梦的开始。”
无名说完冷冷地出了地牢,并没有理会后面的嘶鸣……
冰冷的铁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不远处的楚月浮月和澄月见他出来,迎了上来,看着他们期盼的眼神,无名无声地摇摇头。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变态女人啊?”浮月烦躁地一阵大叫……来回渡了几步,说道:“变态……”
连声说了好几声变态,澄月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担忧地问:“夫人的身体如何?”
“老样子,有王爷陪着,晚上少受点苦。”
“又不能把她弄死了。到底要怎么办?”楚月也有点担忧了,想了想,道:“给七夫人传信吧?她是老江湖,见多识广,说不定有办法,不能真的让夫人被那个变态给连累了。”
“可夫人说过不能让苏家知道这件事的,况且,苏家过完年才会回来,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
几个人在雪地里站着,你看我,我看你……良久。
“我马上写信通知七夫人!雪鹰应该很快会找到他们的。”浮月说着,大家心有灵犀,什么都不再说。
只有冰凉透彻的雪花漫天飞舞,狂风怒吼着愤怒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