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焉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说的任何话,都不过是推搪之词,不想与她废话,只道:“你看了孩子便出去吧,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惊扰了林妃休息。”
宁妃回身瞧了躺在床上沉睡的林妃,她脸色白得就跟一张纸般,枕头已经换过了,换出来锦缎绣牡丹图案枕头被丢弃在一旁,她有些心疼,上前捡起枕头,“这枕头,是妾身亲自绣的,与王爷一人一只,怎可丢弃在地上?”
太妃冷笑一声讽刺道,“你不关心为了你孩儿差点死去的林妃,倒关心枕头来了,可见你的心着实够大的。”
宁妃抱着枕头嗫嚅地道:“妾身不是不关心林妃,只是这里到底是王爷的寝室,为何不把林妃送回灵梅园调理身子?让王爷沾染了血腥可不好。”
太妃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她厉声道:“林妃的肚子上刚开了一刀,你让她怎么回去?动了她,伤口爆开怎么办?好啊,我总算是瞧清了你的为人,如此狠毒,如何自私,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舍不得付出分毫,我又焉能指望你日后为王爷为王府做些什么?你出去,不要在这里惊扰了我的儿媳妇休息。”
宁妃自知如今说什么太妃都不会宠信自己,所幸自己还有孩子,以后等孩子重归自己手上,一切就都不愁了。
雪雁在灵珑苑里听闻毛乐言成功把魔胎取出,吓得当时就昏厥过去,她醒来后,惊恐地躲在被子里,“她是来复仇的,她要弄死我!”
丫头劝道:“十八姨奶奶到底是您的亲姐姐,她这么大的本事,不如夫人去找她帮忙吧。”
雪雁一听,也觉得在理,披衣而起,披头散发地冲了出去。
庆王刚送走皇帝与皇后,回到韶骏阁里陪伴林妃,他心情很是复杂,但是却衷心感谢林妃,若没有林妃,只怕这孩子也来不到这个世界。也感激毛乐言,想不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依旧对王府尽心尽力。之前种种不信任,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雪雁跪在韶骏阁外面求见毛乐言,毛乐言知道她怕什么,只命人出去告诉她,让她好自为之!
雪雁闻言,惊惧地跌坐在地上,灰溜溜地回了灵珑苑。
毛乐言抱走了孩子,太妃本来想让毛乐言搬回来的,只是之前是她亲口让毛乐言搬走,此刻却开不了口让她搬回来。
景王得知毛乐言的事情,有些不满,道:“人家之前赶你出去,你倒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毛乐言笑了一下,道:“有些事情计较得太真,做人会很累的,能帮就帮吧。谁知道以后我会不会也有求助人家的时候呢?”
景王摇摇头,“你有什么事情来求本王不就行了么?庆王能帮你的,本王就不能帮你?”
毛乐言咯咯笑了一声,“求你?我怎么觉得你比庆王还高傲?你发起脾气来,求见你好几次你都不理不睬。我多一个靠山,总是不坏的。”
“看来你还为自己谋算得挺周到的。”景王白了她一眼,继续埋头看他的文案。
“什么案子这么伤神?”毛乐言凑过去瞧了一下。
“杀父案。”景王淡淡地道,眸光里闪过一丝异样,神情有些哀伤。父亲在他心中是又爱又恨的,他曾经视父亲如天,如今父亲成了他心中一道伤痕,永远也无法痊愈的伤痕。
毛乐言闻言一愣,“杀父案?”记忆中在现代看到的所谓杀父案,都是父亲出去花天酒地,回家虐打妻子孩子,然后孩子一气之下,动了杀机。
景王凉凉一笑,合上宗卷,疲惫地揉着眉心,“是的,死者陈老汉有两个儿子,因为给小儿子娶妻的时候多买了一些家具,大儿子一时眼红,说老汉偏心小儿子,因着往日也曾经发生过这样偏心的事情,所以争吵了起来,最后大儿子拿刀杀死了老汉。”
毛乐言神色微变,这个正是他的心结,一件家具都能杀人,更遑论皇位了。她幽幽地道:“大儿子认罪了?”
景王默然点头。
毛乐言顿了一下,抬头看他,“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律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景王不语,依旧蹙眉盯着那宗卷的封面,许久才说一句:“但是,他有苦衷。”
“是的,苦衷就是一件家具,为了一件家具杀死自己的父亲,你觉得这个父亲死得不冤枉吗?”毛乐言言词有些尖锐,深怕他钻牛角尖。
景王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若果是皇位呢?若果是江山社稷呢?这位儿子应该记恨父亲吗?”
毛乐言顿时哑口无言,心中微微叹气,就知道他会联想到自身,到底他还是放不下。或许放不下的不是江山,而是当年为何先帝属意他做皇帝,最后却在他出征之时改立刘渐。他想破头也不明白,既然当初压根就不想他做皇帝的话,为何要对他期望这么大,让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明日之主,若没有期待,想来就没有最后的失望吧?
毛乐言见他一味地责怪先帝,知道他心中对刘渐的恨已经减少了许多,至少他不再认定是刘渐在遗旨里动了手脚。她搭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很多现在得不到解答的疑难,以后总会一一清晰的,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当上帝关了你的门,一定会给你另外开一扇窗,况且,不能做皇帝,焉知非福?”
景王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之前的种种壮志都被毛乐言带他地府走一圈后消磨殆尽,他知道战争带给百姓的绝对不是幸福,而是一场灭顶的灾祸。每一个人士兵身后都牵连着一个家庭,一个士兵的伤亡,背后有许多人为他心痛悲伤。只是放弃是放弃了,心里依旧纠结着。正如如今他会站在这个杀父的大儿子立场上去看问题,却没想过父亲为何要给小儿子多买一件家具,兴许父亲手头松动了,有余钱的话多买一件也没有过分之处。
毛乐言道:“为了一件家具而杀害生养自己的父亲,到底是罪无可赦,人可以生气,可以激动,甚至可以一时愤怒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可不能越过良心去,旁人的生命我们尚且都会怜惜,更何况那个是他的生身父亲?”
景王沉思了许久,才长长地吐气道:“本王知道应该怎么判!”
毛乐言知道他依旧没有想通,但是从他有些明澈的眸光可以看出他并未打算偏帮那杀父的凶手。人就是应该还存着一丝理智,就算现实如何,也不该让情绪带着自己走上歪路。
魔胎由毛乐言布下结界,小二和书生看守着,如今魔胎阴气厉害,本来毛乐言想让她与小兰见一面的,但是魔胎如今人性已经基本丧失,就算见到小兰,怕是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执念。
林妃的身子依旧虚弱,术后的她一直住在韶骏阁调养,宁妃则般去灵樵苑,与王妃的灵琦苑相近。
这日给太妃请安,她想起了之前太后承诺的无论她生男生女,都要封她为西王妃的事情,她知道这件事情只能自己提起,虽说最后林妃为她挨了一刀,可也是因为她,才会有这孩子的,她做这个西王妃,是名副其实。
太妃已经不待见她,真有难的时候,她竟然会选择弃自己的孩子于不顾的,这样的女子,让太妃倒尽了胃口。
她每日来,太妃选择性地见见她。知道她来得这么勤,想必是为了见孩子的,只是毛乐言说过,孩子现在最好不要见人,所以她也没有给宁妃任何的希望。
“母妃身子可好些了?”宁妃乖巧地问道,因着孩子的事情,太妃曾经昏厥过两次,这几日都喝着药。
“还是那样,有心了。”太妃淡淡地应答。
宁妃见太妃不是很欢迎她,讪笑了一声,神情有些犹豫。
太妃瞧了她一眼,懒懒地道:“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呢?”
宁妃飞快地抬头看了太妃一眼,嗫嚅地道:“是,嫣儿确实有一事想问问母妃的。”
玉姑姑端着茶上来,有些厌恶地瞧了她一眼,茶水却还是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宁妃的面前,“宁妃娘娘请喝茶!”
宁妃抬头看了玉姑姑一眼,有些不悦,本来已经要出口的话,如今被她进来打断了,要再酝酿一下才敢说。
“到底什么事?”太妃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若是不说,那就留待下次再说吧,我有些累了。”
宁妃一急,仓皇抬头看着太妃,身子往前一跪,道:“母妃,昔日太后曾经说过无论我生男还是生女,都要封我为西王妃的,不知道如今太后说话是否算话的?”
太妃眉目一扬,一抹愕然凝固在嘴边,像是不相信般问道:“你说什么?”
宁妃嗫嚅地道:“太后说过,要封嫣儿为西王妃的。”
太妃嘴角绽开一抹冷若寒冰的笑容,“是的,太后娘娘是这么许诺过,太后玉口既开,自然说话算话的。”宁妃脸色一松,有些喜悦地正要磕头,太妃却道:“我明日便入宫请旨,封林妃为西王妃,与王妃平起平坐,而孩子,则由林妃抚养。”
宁妃愕然地抬头,急急分辨,“母妃,这孩子,是我的啊!”
太妃冷冷地道:“是么?孩子是你生下来的么?我分明记得你拒绝生下孩子,说宁可不要孩子,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如今十八保全了你的性命,而孩子是从林妃的肚子里抱出来的。你既然已经选择不要孩子,如今孩子安然无恙出生,你却来说你是孩子的母亲,这样的话,也亏你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