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到底年纪小,即便有争辩的心,也无争辩的魄力,眼见茶水房里的宫女都站在一侧,碍于宝珍淫威不敢多嘴,她知道此刻唯有默默忍受。
皇后对她说,宝珍早晚要离开长春宫,她不知道早晚是几时,可在那之前,她必须保护好自己。
“哑巴了,跟你说话呢?”宝珍冲到红颜面前,但她仍旧不动手,也许比起粗暴的责打,精神上的折磨更摧残人心,她一声声如咒语般纠缠着红颜,“你可要小心当差,别一晃神就掉了脑袋。”
可是宝珍也蠢,原本昨晚的事,并不能确定谁是幕后主使,现在她这么着急地主动跳出来,仿佛怕别人查不到她似的,又或许走到这一步,破罐子破摔,她横了心的。
红颜抬起头看着宝珍,她自知被皇后器重,也许将来会是这长春宫里头一人,就是接替宝珍如今的地位,那么她绝不能变成第二个宝珍,她不能做一个背叛主子,更被主子遗弃的人。
而她许诺了皇帝,要一心一意照顾皇后,那可怜的丧子的女人,在最悲痛的时候还会在乎一个小宫女的处境,在红颜心里,就是一份恩德。
她冷静地说:“皇上要在长春宫用午膳,娘娘要姑姑打点,也只有您能周全。”
宝珍闻言,面上气势见弱,现在她就怕皇后不再用她,任何机会都要牢牢抓住,她就不信跟了皇后十几年,能被这小丫头毁了,立时撂下这里的人,着急往门外去。而她一走,所有人都松口气,宫女们重新走动起来,却没有人来与红颜说句话。
长春宫外,傅恒已跟着领路的太监走远,一路上问着皇后起居饮食是否安好,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傅恒忽然问:“娘娘身边的宫女,怎么换了新面孔,宝珍呢?”
小太监讪讪地笑:“宝珍姑姑近来身子不大好,都是红颜在娘娘身边,红颜也是宝珍姑姑亲自提拔的。”
“红颜。”傅恒唇边含笑,眼神也柔和了几分,方才宫门前惊鸿一瞥,这会儿还仿佛映在眼前。记起进门时,皇帝也喊了声红颜,便记下了这姑娘的名字。
是日午后,皇帝膳后小憩片刻,但因惦记着朝务,只是打了个盹便醒来,倒是皇后陪在身边,歪着身子睡得香甜,弘历将她抱在暖炕上,皇后微微睁开眼,他便哄道:“好生歇歇,朕去养心殿,等日落前来接你,我们去宁寿宫给皇额娘请安。”
皇后不敢贪睡,却叫弘历亲了一口,更为她盖上薄被,温和的一声“听话”,她便不再坚持。
门前红颜听得屋里动静,进门时正见皇帝俯首亲吻皇后的额头,她心里扑扑直跳,赶紧转身出来站在屏风外,可脚下才立定,圣上便在里头唤人。
伺候穿戴衣衫鞋袜,红颜紧张得一直不敢抬头,吴总管捧着拂尘站在门前观看,微微迷了眼睛,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皇帝见镜中的自己已然齐整,回眸望见皇后阖目安睡,欣然一笑往外走去,想起红颜,吩咐她:“别让娘娘贪睡,醒来怕头晕。”
门外吴总管几人已迎上前,簇拥皇帝离去,红颜则送到殿门外止步。吴总管随驾走出宫门时,回身朝园子里望了眼,恰见廊下拐角的梁柱后头,宝珍正如狼般瞪着那娇小的宫女,他冷笑一下,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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