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吏,怎么?天天往任局长那跑,是不是嫌弃我这副局长办公室了?”冯连才一边脱外套一边心情不错地开着玩笑。
萧何吏苦笑:“冯局长,您说什么呢!”
冯连才坐在老板椅上晃了两下,满脸笑容地继续开着玩笑:“偶来也要来这里坐坐嘛,就当忆苦思甜了。”
萧何吏走到离冯连才最近的沙发旁坐下,一脸忧虑地低声问道:“冯局长,你觉得任书记怎么样?”
冯连才一愣:“任局长人不错,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萧何吏犹豫着,在心里反复掂量着该不该说。
“来,说说。”冯连才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萧何吏断断续续地低声说道:“你说……任局长……是不是……有点……”
“何吏,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一贯风格啊!”冯连才有点着急。
“太软了?”萧何吏狠了狠心,终于说了出来。
冯连才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何吏,是不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
萧何吏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担心任局长压不住。”
冯连才低声笑道:“何吏,任局长什么没见过?他就算迷糊那也是装迷糊,你想想,苏银祥上面有人,乔局长又极力推荐,形势多好!可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人家任局长不声不响地干了一把手?”
萧何吏想想也是,心里不由轻松起来:“说的也是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陆春晖急急火火地跑了进来发着牢骚:“何吏,我有个会,你去帮我听会电话,文胜走了,方凌又请了长假,这办公室主任真没法干了!”
萧何吏笑笑:“冯局长,我去听电话了,你看辉哥都快火烧屁股了。”
冯连才也笑:“赶紧去吧,别让陆主任嘴上起泡。”
萧何吏和冯连才都哈哈笑了起来,陆春晖哭笑不得,来不及反击,匆匆跑去开会了。
下午的时候,陆春晖又来综合科找萧何吏:“帮我听电话去,我陪任局长和苏书记去看家具。”
萧何吏佯装生气,摇摇头:“逮住软的欺负是吧?我不去!爱找谁找谁?”
“我草!”陆春晖真有点急了,翻开嘴唇让萧何吏看:“妈的,你们一个个都闲的没点吊事,就我一个人忙的团团转,你看看,一嘴泡了!”
萧何吏哈哈笑了起来:“看来真是火烧屁股了!”
“滚蛋!快点过去!”陆春晖急匆匆向外走,萧何吏随手拿起一把法规汇编跟着往外走:“那你怪谁?这么忙还让方凌请假?”
不说还好,一听这话,陆春晖把迈出门外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把门关上,满腹怨气地低声骂说:“妈的,我要给她放假那是我有病!本来跟任永书说的好好的,但苏银祥一句话,任永书就变卦了,草,就没见过这样的一把手!”
看来陆春晖真是气坏了,对两个领导都是直呼其名。
萧何吏心里一沉,上午的情景又在脑中闪过,不耐烦地对陆春晖说:“别发牢骚了,快滚吧!”说完开门去办公室听电话了。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陆春晖才疲惫地回到办公室,进屋没说话,先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这才往沙发上一坐:“我草,累死人不偿命啊,这办公室主任我是不能干了!”
萧何吏抬起头,不屑地讥笑道:“买个家具也累的这熊样!”
陆春晖无力地白了萧何吏一眼:“别几把乱扯了,他们正安装着呢,赶紧过去帮我看着点。”说完往后一仰身子,竟像要睡过去一般。
萧何吏摇摇头,把书合上,出门去了任书记办公室,一进门,心里就咯噔一下,怎么全变了呢?不但颜色,就连样式也变了!老板台、老板椅加上书橱和沙发,没有一样是任永书那天挑选的。
萧何吏转身回了办公室:“这些家具是谁挑的?”
陆春晖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大老板呗。”
“谁是大老板?”萧何吏好奇地问。
陆春晖没睁眼:“苏书记呗。”
萧何吏愤愤不平地说:“草,他怎么成大老板了!”
陆春晖继续有气无力:“说了算呗。”
萧何吏一把拉起了陆春晖:“起来,什么时候学的呗啊呗的了!到底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
陆春晖无奈地看了萧何吏一眼:“你是我大哥,你是大老板好不好?让我歇一会行不行?”
萧何吏摇摇头:“不行。”
陆春晖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任永书看上一套黑色很方正的沙发,但苏银祥觉得不好,任永书说咱们一人选一套吧,老苏不同意,说买就要买一样的。”
萧何吏冷笑了一声:“他就是要跟任局长平起平坐啊,连屋里的摆设都要完全一样!”
陆春晖悲哀地摇摇头:“任永书完了,看样子被苏银祥吃定了!”
萧何吏有些不解问:“任局长为什么这么纵容苏银祥啊?”
陆春晖刚要说话,冯连才推门进来了,脸色很不好看:“陆主任,什么时候买的新家具啊?”
陆春晖连忙站起来笑道:“这不下午刚去买的。”
冯连才冷冷地问:“就买了两套?”
陆春晖点点头:“嗯,就买了两套。”
冯连才“哦”了一声,撂下一句“买得好啊!”就转身走了,一脸的不高兴。
陆春晖无奈地摇摇头:“你说任局长干的这叫啥事,太没水平了,拖累的我也得罪人!”
萧何吏无语,心里突然觉得很堵。
半个月过去了,在萧何吏眼里,局里的气氛是越来越不正常。
局长任命下来以前近半个月的时间,苏银祥一直主持业务着工作,从一举一动到说话口气已经非常像单位一把手,现在突然成了二把手,估计心里肯定有些别扭,倒也不拿着捏着,反而索性
放开了,继续摆着一把手的谱,很有说话就当半个家的架势。而任永书对苏银祥却总是退避三舍礼让三分,几乎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苏银祥平时总爱一副豪爽的做派,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任局长想那样办,我马上说不行,我就直接告诉任局长,咱们做领导的,首先要为弟兄们着想,尤其是为年轻同志的进步着想!”说完摇摇头,皱着眉头仿佛很后悔痛心的样子:“没办法,我就这直筒子脾气,几十年了,就是想改也改不了了,这辈子为了同志们的切身利益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领导了!”
这些话,常使得一些包括陈方凌在内的年轻人心生感动。
苏银祥还常常用单位的钱请客吃饭,拉拢人心,并且对他的手下异常的关照,乔玉莹还在任的时候,单位有了先进名额或者奖金,几乎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归了苏银祥所分管的口,长此以往,很多人就觉得苏局长爱兵如子,敢说敢干,从心里都觉得在他手下当差实在是种幸运。
当然,这些人里肯定不包括萧何吏。
萧何吏对苏银祥简直没有半点的好印象,他最恨这种外刚内阴粗中带细的人了,披着直爽的外衣,用语言的矛到处乱刺,等刺伤了人以后便很无辜地大咧咧说一句“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就是这脾气,有口无心,你别怪”就算完事。但在萧何吏看来,这些看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其实说不定早已在心里斟酌百遍。
但这只是萧何吏自己心里的想法,局里绝大多数人员对苏银祥是尊重的,或许是发在内心,也或许是迫于压力,总之,局里一谈起苏书记,都会挑起大拇指称赞一番。
慢慢地,局里大多数人都适应了局里的双轨制,认为局长书记平起平坐分庭抗礼是很正常的事情。
萧何吏对此忧心忡忡,常对陆春晖发牢骚:“再这么下去,任局长的威信就全完了!”
陆春晖夸张地仰天长叹:“长此以往,必将局将不局啊!”
萧何吏的担心很快得到了印证,在年底考核评优中,局机关加下面站、所一共七十多人,竟然有六十五人选了苏银祥优秀,几乎全票。而任永书作为局长,只得了五十多票屈居第二,刘文正主管项目,手下有十几个人,得了十多票,最惨的是冯连才,只有两票。这两票如果有他自己的一票,那就说明整个局里除了萧何吏竟然没有一个人选他。
从此,苏银祥在局里的气焰更加嚣张。据说有一次在与他的亲信一起喝酒时,有人讨好地问:“苏书记,为什么别的行政局都是局长说了算,而咱们局却是书记说了算呢?”
苏银祥爽朗地大笑,伸出三根手指:“我敢于这么做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第一我付出多,贡献大。当初组建黄北区农林局时,我领导的林业局第一个响应,这些年跟着乔玉莹区长风风雨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尤其是当初局里闹分裂的时候,在乔玉莹区长最艰困的时候,唯有我苦力支撑,这贡献算不算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