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点也知道老陈是这些小养殖户的头,便悄悄给他的价格稍微高点,让他帮忙安抚住那些养殖户。可偏偏这个老陈就是个死心眼的人,不但不要好处费,而且跟养殖户们商量起了对策,最终的结果是惹恼了生鲜乳收购点的人,竟然拒收老陈的牛奶了。
虽然老陈的奶还可以偷偷通过其他的养殖户卖出去,但他依然决心不改,非想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后来,他就给萧何吏打电话,而萧何吏那时正在消沉颓废中,根本打不起精神处理这些事,可后来见老陈一趟趟的跑,便渐渐有些被打动了,请教了几个老师和同学,又熬了几个晚上,给老陈设计了图纸和规划,建议他们自己凑钱建一个生鲜乳收购点。
老陈很高兴,兴冲冲地与养殖户们就搞了起来,结果却因为手续繁琐而迟迟批不下来。每次听到老陈抱怨手续繁琐,萧何吏的心里就气闷,这些手续他都清楚,根本就不复杂,按照他的设计,几乎一次就可以通过验收,后来萧何吏去找了局里负责批复的人,甚至也给冯连才汇报了这件事,但每次都是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老陈倒是没有怪萧何吏的意思,虽然两个人从不谈论局里的事情,但从萧何吏的办公条件也能猜出个大概。然而萧何吏却一直心怀内疚,后来终于有一个机会,通过鲁处长找到邻县开生鲜乳收购点老吕,并把老吕介绍给了老陈。
两边刚坐下来谈了一次,黄北区的那家收购点便开始有些发慌了,奶都送到外县,他的收购点就没奶了。所以赶紧去找到老陈,说了半天好话,又将奶价提高到比邻县收购点价格多五分钱。但老陈这个死心眼又上了倔劲,就是死活不再卖给他。
收购点的人一看老陈不好说话,就又开始打起了别的主意,纠集了一帮人,在路上堵截老吕的冷藏车。
老陈知道后立刻就火了,想自发地组织护奶队免费护送老吕的收奶车。那老吕也是个心底宽厚的人,他对老陈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他把价格提上来了,那你们就还卖他吧,如果哪天他再压价了,你们就再来找我!
老陈他们经过商量,最终还是决定将奶继续卖给黄北区的生鲜乳收购点,而收购点从那以后因了老吕的缘故,也不敢再随意压价,偶尔碰到行情不好,也是提前几天与老陈他们商量。
“萧科长,呵呵,好长时间不见了。”老陈亲热地应了几步,拉住萧何吏的手乐呵呵的说道。
旁边几个人认识萧何吏的也纷纷围拢上来,跟萧何吏不熟的养殖户受老陈等几个人的影响,也客气地冲萧何吏点点头笑笑。
萧何吏先跟不太熟的养殖户笑着点头示意,然后抬手拍了拍老陈的肩膀,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老陈,你也是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啊,多长时间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哎呀,萧科长,你可不能这么说
!”老陈有些着急起来,可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脸上不由闪过一丝不好意思,赶紧笑道:“萧科长,不打电话你该高兴啊,因为我们只要一想起给你打电话,就肯定是有困难了要麻烦你。”
萧何吏略显夸张地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身子后仰,连连地摆手:“那算了,那还是算了吧,你们可千万别给我打电话!”
旁边的养殖户纷纷笑了起来,老陈咧着嘴也有些得意,觉得自己的一番话话巧妙地化解了一场尴尬。
见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萧何吏便一边与众人闲聊着,一边留意着周围养殖户们脸上的表情。可让他觉得奇怪地是,这次上访的大多养殖户们的脸上并没有他预料中激愤、焦虑、狂躁、悲凉的表情,相反,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除了偶尔举起手大喊几声外,大多时间都在笑嘻嘻地低头窃语着,仿佛是在做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老陈,你们今天来干嘛呢?”萧何吏把老陈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道。
“哦,这不是奶卖不出去了嘛,我们来要求政府给补偿点损失。”老陈语气淡淡的,并没有显得多着急。
萧何吏微微一皱眉,问道:“什么时候停收的?几天了?”
“昨天老姜给我们下通知了,说这两天就要停。”老陈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政府门口张望着,突然高喊了一声:“要卖奶,要补偿!”
萧何吏被老陈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问,却见旁边的养殖户也跟着喊了起来:“要卖奶,要补偿!”
“干嘛呢?抽风了?”萧何吏不解地问道,由于养殖户的喊声太大,老陈根本听不到,萧何吏只好用手捅了老陈的腰一把。
“啊?”老陈大声喊着,一边把耳朵凑了过来,等听清了萧何吏的意思,笑着朝区政府门口怒了努嘴:“看那!”
萧何吏回头一看,原来是分管文教卫生的齐区长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便摇摇头对老陈大声喊道:“那是齐区长,根本不管这一块,你们吼破嗓子他也不管。”
“不管不管呗,先壮壮声势。”老陈也在萧何吏耳旁大声喊着。
萧何吏有些好笑,拉过老陈到一个人少点地方,笑道:“老陈,你认识齐区长?”
“不认识。”老陈摇摇头,一副不屑的样子。
萧何吏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他是领导?”
老陈撇撇嘴,鄙夷地说道:“就看他那大肚子,还有那油光满面的肥脸就知道了。”
“我操,难道胖子就是领导吗?乔区长可不胖啊?”萧何吏把话题引到了乔素影的身上,想知道养殖户对她是个什么印象。
“妈的,城里女人都爱美,别看不胖,糟蹋的钱也少不了!”老陈愤愤不平地说完,又有些神秘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只看胖瘦,还要看他的架子大小,凡是端
着个架子,一副了不起的样子的,而且那些警察又对他很低眉顺眼的,就一定是大官。”
萧何吏笑着摇摇头,心想别看老陈是一个农民养殖户,可辨别起领导来,估计比自己还要准上三分。
不一会,齐区长在几个公安的“掩护”下,带着秘书挤出了人群,上了从大院外的单位调来的车去市政府开会去了。
说来也怪,他刚一走,刚才还群情激昂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又开始三三两两的低声说笑起来。
萧何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陈又聊了一会,问道:“现在你们又没什么实质损失,来闹什么啊?”
“未雨绸缪,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老陈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先带着他们造造势。”
“少跟我扯没用的,就你?还未雨绸缪呢!这成语什么意思也是刚知道的吧?”萧何吏不满地白了老陈一眼:“跟我说实话,怎么回事?”
老陈见大话被萧何吏戳穿,有些不太好意思,讪讪地笑了笑,左右看看,凑上来低声说道:“有人组织的,具体谁我也不清楚,他们联系我,问我搞不搞,我一想,反正这事对咱们有利,就答应了。”
“哦,”萧何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又松了口气,看来他们也没准备非要达到个什么目的。
“听说有的省已经开始在市政府门前宰牛了。”老陈又神秘地说道。
“那边的情况跟咱们不一样,我们还没到那种程度,你们要闹的话,我感觉还是要掌握个火候,别到时候没法收场了。”萧何吏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没事,我心里有数,今天先闹一下看看,然后回去等消息,如果情况变好,咱们就算了,如果奶真卖不出去了,那没办法,只能闹了。”老陈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
“嗯,心里有数就好。”萧何吏点点头,又东扯西拉了几句,话题又转到了以前夭折的生鲜乳收购点上:“咱们建奶站的事情怎么样了,还建吗?”
这句话又勾起了老陈的伤心事,不由骂了起来:“麻痹的,不建了,那帮狗草的,太他妈能折腾人了!”顿了一顿,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地说道:“老少爷们集的钱都他妈打了水漂了,现在还有八万多扔在那里呢。”
萧何吏听出老陈的骂只是一种无奈的宣泄,估计心里对建收购点并没有放弃,便笑笑说道:“我感觉,如果有机会,还是建一个,那样对大家都好。”
老陈点点头,叹了口气,望着萧何吏有些伤感地说道:“萧科长,不是我老头当面夸你,如果你要管这个事,或许咱们的奶站早就他妈的开始收奶了!”越说越气,禁不住又骂了起来:“麻痹的,想起来我就有气,这帮杂碎!”
萧何吏笑了笑,刚想说话,几个年轻人挤了过来,其中一个对老陈说道:“三叔,有点饿了,咱们什么时候撤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