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老爸老妈便像审犯人似地问他,你哪来那么多钱?张建中说,我挣的。怎么挣的?政府部门拿的那点死工资,吃饭穿衣才刚刚够,还有那么多富裕的钱?
张建中笑着说:“还有奖金。”
“一个月多少?”
“这个不能说,你们也别出去说我有奖金,这是政策不允许的。”
“不允许还发?”
“偷着发。”
张建中还没糊涂到动用自己做生意隐瞒不报的钱,装修也不是最高档次,只是怪老爸老妈老土。他装修是看着自己口袋干的,看着自己每月的收入干的。他当总公司经理的时候,镇政府出一分工资,总公司也出一份工资。这在总公司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外甥女就清楚得很,她清楚,高书记会不清楚吗?高书记还转告外甥女,他的工资不能比你高。
外甥女问:“为什么?他不是总经理吗?”
“他已经拿双份了。”
班子里的人,大都在公司拿双份,有的人至今还拿双份的。
高书记为什么认定张建中不敢跟他一直斗下去,也因为这个拿“双份”。
你会嫌钱腥吗?
张建中回到县城,偶尔也会去看看敏敏。郝书记交代的,敏敏没什么朋友,你有空的话,可以找她出去玩。张建中可不敢,谁知会不会又玩出什么大头佛?他只是约她去喝茶说说话。
李主任并不知道母女去边陲镇,知道此事后,就把郝书记训了一顿。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不可能的事!”他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能让人说闲话,而且,他也认为张建中不可能照顾好敏敏。
做父母的,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子女有什么缺点,只想到的是别人不能让自己满意。敏敏身体不好,是摆着的事实,但他们不会认为这是累赘,相反,担心别人不能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他救过我的命。”郝书记使出杀手锏。告诉李主任,敏敏为什么晕过去,张建中如何奋不顾身地救自己,当然,她只字不提泳衣破的事,不说自己两个大肉球跑出来,被张建中一览无遗。那完全是一个意外,但谁愿意别人看见自己的女人的身子,尤其是李主任。
这几年,年纪大了,他的心才稍宽了一点,到了地方,他也算有些地位了,才放心一些。以前在部队,彼此还年青,满眼都是比他官大的首长,他那心眼还没有针别大。
有人跟她说说话,他也会黑着脸问这问那,有人往家里打电话,他也会说,有话上班说不行吗?下了班还打什么电话?他还会冷不丁地跑去单位找她,遇到她不在办公室,见人就问,遇到她在向首长汇报工作,他就推门进去。
回来就对她发火:“你们谈什么秘密?一定要关门谈吗?以后,去向哪位首长汇报,都不准关门。”
“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我就是这么不讲理。”
“你到外面去宣布啊!你去告诉首长啊!以后谁找你老婆谈工作都不准关门,下了班,也不要往家里打电话。”
“你别以为我不敢说啊!”
“你敢,你当然敢!”
老婆长得漂亮有时候也很烦人,年青的时候,老婆就像女儿一样婷婷玉立,首长们总羡慕得不行,总说,你家伙好艳福!
他听得心花怒发,却也小心翼翼,担心首长是不是对老婆起了贪念?
“你注意某某首长,他对你可能不安好心。”
“没人对我不安好心,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对我不安好心。”
“可能吗?我还有必要吗?”
“你觉得没别要吗?”
李主任马上醒悟过来,去下面连队跑了几天,老婆也闲置了几天,不能再让她闲置了,闲置得慌,谁知不会出什么事啊!
“我就说吧!你说你对我没安好心吧!”
“我可以,只有我可以。”
这时候,她倒觉得丈夫挺可爱,他不紧张你会成天提心吊胆吗?问题总是两面性的,有时候觉得他总那么怀疑你心烦,有时候,又觉得他那么怀疑你是他太爱你。
“你是我的私的财产,知道吗?你是我的私的财产。”
他在她身上使劲的时候,总会说这句话,且没完没了。她也很愿意听,一点也不觉得厌烦,相反,还会激发她。她就说:“是你的,别人碰也不能碰。”
“我不但要碰,我还要吃了。”
他就用嘴咬,咬得她酸酸的,酥酥的。
“我还要进攻,还要炸掉你这个顽固的堡垒。”
“炸啊你来炸啊!”
“我来了。我用爆破筒炸了你的堡垒。”
他还真就像是提着爆破筒冲了进来。
这些年,他渐渐少了许多激情,特别是当了县委常委,一门心思似乎都放在工作上了。有时候,她暗示他,你还炸不炸堡垒?他竟茫然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
似乎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女儿成了一块心病。他们一直弄不清楚,两个那么健康的人,怎么生了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儿?在部队的医院得知这一消息,他们都惊呆了,如果,医生不是熟人,他们会怀疑抱错了,如果女儿不是像他一样,腋下有一块小胎记,他还会怀疑老婆是否红杏出墻?
敏敏几乎继承了他们的优点,却没有继承像他们一样健康的身体。否则,他还没转业回地方就让女儿再像他们一样穿上军装了。
小的时候,你还可以护着她,还可以切心照顾她,但她渐渐长大,出落得人见人爱,心里就不免有一丝儿悲伤。她自己似乎也有一种自卑,特别是到了地方,没有了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她总把自己关在家里,总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更多。
这次,郝书记说什么也不依着丈夫了,她要请张建中来家里吃饭,她要感激他,当然,还不仅仅是他救了她,还因为,他已经隐约知道敏敏的状况。
如果,他还能与敏敏相处下去,也就有了接受敏敏的心理准备。
李主任制止不了老婆,只有躲避,当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他们住在一幢还算新的楼房,一厅两居室,这是转业到地方后,特意照顾他们的。许多级别跟他们一样的人,人口也比他们多,住得不是旧楼,就是面积比他们还窄小。据说,这套间是一位副县长搬走空出来的,好多人抢着要,正好李主任的转业通知到,县里就谁也不得罪,把那套间分给了他们。
张建中再不问李主任在不在?别让人觉得你是冲着李主任来的。敏敏还像很开心,一下班就问郝书记有什么事让她干的。郝书记敢得见她那么主动,就叫她摘菜洗菜,叫她餐桌抹干净。她问,是不是把地板也拖一拖?郝书记忙不过来,就说,不用了,前天才拖过的。敏敏却自己提水拿拖把去拖。
郝书记急忙从厨房跑出来说:“你放下,你放下,要拖我来拖。”
“我没事,我可能。”这点家务活也干不了怎么行?她对妈妈说,“以后,有什么家务活你吩咐我干。拖地最累是不是?其实,我可以干的。”
郝书记就站在一边看,突然意识到,这些天,女儿变得活跃了,变得爱干家务活了。一直以来,她担心女儿累着,不让她干家务,更不让她干拖地之类的重活。停下来擦了一把汗,见妈妈还不放心地看着自己,敏敏就说:“我干得来,我不累。”
“拖拖客厅就算了。”
“知道。”
她发现,女儿又瞟了一眼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