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院成立了“八二八”专案组,抽调了精兵强将,迅速开展了工作,小半天的时间,初步结论就出来了。
下午二点半,益杨检察院李度、柏宁、唐小传等人都齐聚会议室,六、七个人都是大烟鬼,将屋子弄得烟雾缭绕,就如乱成一片的庙里一般。
“这些帐册反映的问题可谓触目惊心,我举一个例子,有一个顺发公司,多次与益杨土产公司发生交易,以极低的价格买了土产公司在岭西的门面、房产,光是岭西的交易,按市价来算,土产公司亏了上百万元,这里面绝对有猫腻,顺着顺发公司这条线去查,绝对有大鱼。”
唐小伟业务能力很强,虽然时间很短,他还是基本上抓住了重点。
李度眯着眼睛,并不急于表态,道:“老柏,你谈一谈看法。”
柏宁抽了好几口烟,又在烟灰缸里按灭,空调冷风将烟灰吹得乱飞,他又拿起茶水,倒了一些放在烟灰缸里,把烟灰浸湿,这才开始说话。
包括李度在内的所有检察官们,都熟悉他这一套经典的程序化动作,静等着他发言。
“有了这一批证据,案子并不复杂,但是这里面牵涉到益杨政府官员,而且是高层政府官员,证据弄得不扎实,我们就很被动,我的意见是先从已经查实的小事入手,先将易中岭、杨卫革控制起来,同时,检察院进驻益杨土产公司,进行彻查。”
讲到这里,柏宁停顿了一下,道:“益杨土产公司问题很大,如果查下去,不知要弄出多少人来,我建议将院里的意见向县委报告,求得县委的支持。”
李度随手拿出一册卷宗,对照着初查结论翻看了一会,道:“帐册暴露出来的问题很多,查下去,绝对是一件大案,足以让益杨政府出现危机,我们必须慎之又慎,我赞成老柏的看法,先找出确实可靠的证据,那怕这个证据很小,我们也可以借故把人收进来,这才能为下一步侦查创造条件。”
他强调到:“注意,易中岭是县人大代表,你们马上与向人大汇报案情,转达县委祝书记指示,请人大采取相应的措施。”
“你们各就各位,我马上到县委去向祝书记汇报。”
散了会,李度直奔县委,先找到钱治国,钱治国也同意检察院的意见,随后两人又一齐去找祝焱,这才知道祝焱陪着刘传达到了上青林。
打通了电话,祝焱当即表态:“方案想得很细,就按照这个执行。”他又补序道:“这一批证据特别重要,一定要保管好。”
李度也很慎重,对钱治国道:“钱书记放心,证据到了检察院,就万无一失了。”
检察院得到了县委祝书记的肯定,立刻派人去找易中岭、杨卫革、财务室主任等关键人物,这几个人就如凭空蒸发一样,不知去向,只有胖厂长一人留守在办公室里,被带走之时,更没有反抗,口中道:“我以前是保卫科长,今天才当上副厂长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而此时,在厂办四楼,审计组在张浩天的带领之下,仍然在一丝不苟地查帐,李琪陪着审计组,认真负责地给他们续着开水。
检察长李度听说只带回来一人,很是生气,把桌子啪得震天响,“早就让他们一定要把厂区监视好,你们六个大男人是干什么吃的,让易中岭在你们面前凭空消失,莫非他是孙悟空,会变成蚊子、苍蝇。”
六个人都很委屈地听着李度的批评,交待的任务只是监视,这大半天,土产公司进出的车辆不少,他们只是盯住了厂部的几台车,对进出的货车只有干瞪眼了。
李度骂了一会,也就停了下来,大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么多人总要在益杨露面,你们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这几人落脚的地方给我守住了。”
等部下离开以后,心中暗道:“上午查抄帐册之时,我就派人盯住了土产公司,下午三点开始收人,行动也算快捷。”
“中山东路115号里面的四人全部收进了检察院,他们不可能泄露消息,今天一天也没有人去过115号,目前除了钱治国、刘凯、祝焱、侯卫东等人廖廖数人,就只有专案组的十来名同志知道内情。”
“易中岭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难道有人通风报信?”
李度一个人在办公室接连吸了三枝烟,正在思考的时候,沙州市检察院副检察长老朱打来电话,说是已经到了益杨,约他一起吃晚饭。老朱是沙州检察院的老资格,与李度关系一向不错,接了电话,李度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又给柏宁打了电话,让他连夜审问。
安排完诸事,便叫上司机,前往益杨宾馆。
夜晚来临,侯卫东陪着刘传达副市长以及张木山等吃完晚饭,又将他们一行人送到益杨地界,等回到沙州学院,刚刚到九点。
将皮卡车靠在了院子里面,他从尾厢里取出水桶,在一楼拐角处接了水,开始清洗车子,这是祝焱座车以后他养成的习惯。
音乐学院的钢琴声乘着湖水拍岸之声,隐隐地传入了耳中,侯卫东直起腰听了一会,正在想:“郭兰怎么不弹琴”,楼上传来了断续的琴声,非常熟悉的《献给爱丽丝》,浪漫的曲调在月光中,渐渐地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
随后曲子侯卫东从来没有听过,明亮纯净的音符,愉快的旋律,一如孩子天真的儿语,水晶般宁静的音乐如同一阵柔和轻缓的和风,又象母亲慈祥的手拂过。
侯卫东听得入迷,等曲子结束,他还站在车子旁,等着一会,第三首却没有响起来。
他暗道:“与郭兰在一起工作了半个月,反而觉得生疏了许多,就隔着墙听听曲子,反而大有知音之感。”
“不过,这只是单方面的知音,郭兰自娱自乐,哪里会想到楼下会有一个粗汉听得这么入迷。”
等了一会,音乐还没有响起,侯卫东便把抹布洗干净,到一楼倒掉脏水,上楼去。
刚到三楼,郭兰正在出门,她见到侯卫东,脸上顿时有了笑容,道:“侯卫东,有空没有?”
“郭科,有何指示。”
“你还是叫我郭兰,否则我就叫你侯大秘,这是任林渡对你的称呼。”郭兰笑了笑,又道:“任林渡喝醉了,非要叫我出去,他说今天是他二十五岁生日。”
侯卫东最清楚任林渡这一档子事情,笑道:“任林渡没有请我,他恐怕只想请你一人。”
郭兰放低了声,柔声道:“就算是帮我一个忙吧,听声音,任林渡喝得太醉了。”郭兰平时说话总是公事公办,一本正经的,很少这么轻柔地说话,侯卫东心莫名地一软,道:“走吧,任林渡过生日不请我,真不够朋友。”
到了益杨夏日大排档最集中的地方,找到任林渡,他已经有了八分醉意,一手拉着侯卫东,一手拉着郭兰,大呼小叫地要了六瓶啤酒。
侯卫东见他这个状况,狠了狠心,硬灌了他一瓶,不一会,任林渡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任林渡如今借住在计生委的单身宿舍里面,侯卫东却不清楚其具体位置,见他这个样子,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回去睡,对郭兰道:“把任林渡弄到我家里住,晚上也有个照应。”
好不容易将任林渡拖上楼,又甩在床上,侯卫东出了一身热汗,他去洗了手,又打开冰箱,取了一瓶冷雪碧,用白瓷杯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郭兰。
清洌的雪碧,让燥热的身体一下就清凉下来。
“第一首曲子是《献给爱丽丝》,第二首是什么曲子。”
“勃拉姆斯摇蓝曲。”
侯卫东很弱智地问道:“勃拉姆斯摇蓝曲是谁的曲子?”
郭兰“噗”地笑了出来,“当然就是勃拉姆斯作的摇蓝曲。”
平静的夜色中,侯卫东在任林渡轻微的鼾声中,也进入梦乡。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二点,一条黑影出现在检察院五楼,来到放置专案组文件的房间,黑影轻车熟路地用钥匙开了门,首先摸索着将窗帘拉上,又将放置土产公司物证的木柜子打开。
他用手电照了照文件,确任无疑以后,将文件全部放进背包,又从其他柜子里取过一些文件,放进了这个柜子。
然后取出一个苏制小酒壶,倒出里面的汽油,随后点燃了一支小蜡烛,等蜡烛火光稳定以后,他就小心翼翼地将蜡烛放在文件柜里。
看着燃起的烛光,他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这支小蜡烛燃烧的时间,他多次做过实验,当他回到办公楼对面的住房,在窗子边站了不到一分钟,就看到五楼火光映红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