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黄子堤看到了的市政府《关于以改制促发展的建议》,便感觉有些不对,心道:“步海云这是帮着侯卫东摇旗呐喊,绢纺厂的事和步海云并没有瓜葛,他的用意还是在土地之上。”
黄子堤在出任市委副书记和市长期间,为易中岭弄了不少的地,为此和步海云也生出些了一些龌龊,想到了这一点,他暗恨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易中岭太贪心了,迟早要将我一起拖入地狱。”
每次想到这一点,他恨不得找把刀子捅死易中岭,可是他深陷入泥潭,而且是越陷越深,无力自拔。
坐在桌前想了一会,黄子堤下定了决心给易中岭谈一谈,拨通了电话,道:“中午我到你那里去,我有事情跟你谈。”
易中岭此时正在工地上,他听到易中岭声音是少有的严肃,道:“黄市长,你有什么指示?”
“有重要的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中午我们再谈吧。”
易中岭隐约猜到了什么事情,他马上给绢纺厂项波打了电话:“老项,合同什么时候签。”
项波以前当过厂长,可是十年前的厂长和十年后的厂长完全是两个概念,他已经被绢纺厂层出不穷的问题折磨得够呛,道:“下午,我们签合同,以后绢纺厂的销售大权就交给你了。”
易中岭哈哈笑道:“不是交给我,是交给我们,所有的利润,我们是五五分成。”
中午,黄子堤与易中岭两人单独坐在了一起。
在绢纺厂之事上,黄子堤也感到了压力,他苦口婆心劝导着易中岭:“中岭,和你商量一件事,绢纺厂的事情,你最好别掺合在里面,国营企业太敏感,搞得不好就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易中岭在黄子堤面前很随便,道:“黄市长,我不是掺合绢纺厂,而是利用我的资源帮着绢纺厂解困,蒋希全那一伙人把持了销售渠道,分明是要将绢纺厂困死。”
黄子堤语气沉重,道:“中岭啊,现在房地产生意很好,你拿了几块好地,赚的钱已是几辈子吃不完了,我建议你专心经营房地产,何必去沾染绢纺厂这种火药桶。”
易中岭向来是胆大包天,胃口也着实不小,此时绢纺厂这一块肥肉将被他咬下一口,岂肯轻易罢手,笑嘻嘻地道:“全国纺织行业早就产能过剩,市绢纺厂能活到现在,沙州市已经尽力了,照目前这个趋势,绢纺厂最终要破产,我帮着搞好销售,其实是行善。”
易中岭是一个强盗,黄子堤原本手里拿着枪,原本在枪下,易中岭只能老实服贴,可是他用五十万现金将黄子堤的枪口永远堵住,因此,对于黄子堤的忠告他可以采用笑嘻嘻的态度。
下午,易中岭还是与项波签订了销售协议,按照此协议:“市绢纺厂的产品以略高于成本价的价格卖给新成立的凤云有限责任公司。”
按照易中岭的打算,用这种方式可以将增值的利润截留下来,一年最少是千万之多,扣除必要的费用,即使与项波平分,他至少在五百万的收入。
更重要的是,凤云公司其实间接控制了市绢纺厂,等到绢纺厂没有了生机,他就可以顺势吃掉绢纺厂。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时间,如果侯卫东要推动绢纺厂改制,易中岭的计划由于时间原因而不能顺利施行。
合同签订以后,蒋希东很快在第一时间拿到了合同副本,复印之后,带着复印件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
此时,侯卫东已经得知了合同内容,他看罢合同,对蒋希全道:“如今绢纺厂产品积压严重,占用了宝贵的流动资金,如今由凤云公司来销售,也是一件好事。”
蒋希东是纺织行业的老手,经营多年以后,形成了遍及全国的销售网络,而且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如今的产品积压其实是由他操纵所至,而并非市场原因,他控制了销售也就控制了绢纺厂的利润。此时,项波这一招,思路上与蒋希全基本一致。
蒋希东黑着脸,道:“侯市长,签订这样的合同,后患无穷,凤云公司其实控制了市绢纺厂的命脉,虽能解一时之渴,却种下了无穷的麻烦。”
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能不能解一时之渴,还是未知数,现在厂里职工听说了此事,情绪很激动,我作为党委书记,尽量做工作,可是若厂里拿不出有效措施,很快就难以为继,到时绢纺厂就会成为定时炸弹。”
侯卫东不动声色地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突然了出现的黄、易、项组合,将蒋希东谋划数年的计划全部打乱,此时到了图穷匕现的地步,他也就不遮掩他的企图,道:“只有通过改制,才能彻底救活企业,否则绢纺厂是死路一条,破产以后,六千在职退休职工就得由政府给饭吃。”
此话里已经有了赤裸裸的威胁,侯卫东用如刀的眼光看着蒋希东。
蒋希东黑脸黑面,凛然不惧。
过了一会,侯卫东收回了逼人的眼光,缓和了口气,道:“你把真实想法写成报告,交到我手里,供市政府参考。”
蒋希东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侯市长,我两天后交方案给您。”
两天后,蒋希东交来了报告,他的方案很明确,实行MBO方案。
侯卫东将报告锁在了抽屉里,此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只等着合适的机会提出此事。
此时,侯卫东官场经历已经很丰富了,他知道只要正式提出了绢纺厂改制方案,就等于与黄子堤彻底决裂,决裂以后,或许还有更大矛盾或者是困难。
关于此事,他和小佳也有着争执。
小佳是听吴英谈起此事,才知道他坚持要改制,很有些不满,道:“你完全可以等着绢纺厂糜烂,然后再提出改制,这样就不用得罪黄子堤,还可以办成事。”
侯卫东原本不打算给小佳透露此事,没有想到吴英会给小佳说了此事,道:“等到绢纺厂糜烂,就不是改制,而是破产,我作为分管副市长,明明可以阻止破产之事发生,而不作为,这是失职。”
小佳说了老实话:“我们不缺钱用,你又是最年轻的副厅级,也建立了一些省里的关系,只要稳扎稳打,迟早会是正厅,甚至是省领导,为什么要冒险,我不能理解。”
侯卫东沉默半响,道:“到了我这个级别,我觉得应该有所作为,否则还不如当一个富家翁,潇洒过生活,何必还要费心费脑。”
从学校毕业到上青林开始,侯卫东并没有明确的理想,而是被生活推着在走,他很幸运地成功了,出任县委书记以后,他渐渐有了政治理想,如今在副市长岗位上,其想法已经与以前有了较大的区别,以前是为了生活,如今是为了事业。
小佳没有他的感受,因而不理解他的行为。
五月二十九日,侯卫东接到了吴英的电话:“小侯,上次给你交待的事情办好没有?”
侯卫东一直在等着他的电话,道:“吴厅长,墓地和公路都重新修缮过,没有问题,我去看过。”
吴英很满意,道:“六月一日,乔主任将到成津去扫墓,我和昌全省长陪同,市里就是朱书记、黄市长、小宁和你参加。”
尽管吴英一直没有说明乔主任是谁,可是话语间其身份的显赫却是清晰得很,侯卫东感到了这是一个好机会。
“中午生活安排在哪里?”
“乔主任要到成津县城的百年清真吃饭,你作好相应安排,保卫工作要严密,但是不能让警察在乔主任面前出现,省政府办公厅会派人过来专门联系此事。”
吴英又交待,“乔主任对企业改制很有研究,到时我把话题引到这方面去,你简明扼要进行介绍,乔主任是改革派,是支持改制的。”
“太感谢您了,吴厅长。”侯卫东知道了吴英的苦心,确实是发自内心地感谢。
吴英笑道:“我一向支持作实事的年轻人,不过有一句我得提醒你,对于国有企业来说,不改制是等死,改制是找死,困难很大,矛盾突出,你要有思想准备,而且,等到乔主任给予你充分肯定以后,你就没有了回头路了。”
侯卫东豪迈地道:“人生能有几回搏,为了让沙州市属国有企业扭亏为赢,我愿意当推土机,迎难而上。”他笑道:“有吴厅长给我支持,我就有了靠山,那还担心什么。”
五月三十日,省政府办公厅一位副秘书长来到了沙州市,与朱民生见了面,通报了乔主任将到沙州扫墓之事,并作了具体安排。
朱民生一直在组织系统工作,听到乔主任三个字,就知道了事情的份量,听说要侯卫东和宁玥陪同,他就暗自琢磨:“听说宁玥背景很深,看来果真有这么一回事,那为什么又把侯卫东叫到一起,他不过就是一位副市长。”
“这个侯卫东,上窜下跳,倒很有几分活动能力,以后还得多加利用。”朱民生想起自己曾经将侯卫东调到农机水电局,再次感到有些后悔。
姬程是从省政府出来的,消息灵通,很快也得知此事,他没有能够参加此次行动,而侯卫东却参加了,这让他心里着实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