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褴褛的灾民几乎一拥而上,将官家所坐的这辆马车团团包围住,一个个眼睛瞪的极大,眼中满是红血丝,那一双双眼睛如饿狼一般盯着马车。
“给口吃的吧,善人啊,救救我们吧。”
一双双干枯的手伸出来,有的几乎要掀起帘子伸进马车里边。
还有的灾民抱着自家瘦小的孩子往马车上递:“大善人,将俺家的娃带走吧,俺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车子再不能前行一步,邢虎和马涛面色惊变,心里已经将那多事送馒头的人骂了无数遍,可还得指挥着侍卫去赶那些灾民。
柳木和于希更是急的团团转,想要去瞧瞧官家如何了可才一下马车就被灾民给围了。
好几个灾民伸着又黑又脏的手扯着柳木和于希的衣衫:“大老爷,行行好吧,给口吃的吧。”
“啊!”
马车内,郑美人尖叫一声,瑟瑟发抖的直往官家怀里钻:“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敢……”
官家也吓了一跳,看到越聚越多的灾民脸都白了。
李凤儿靠着车壁静默不语,官家看看李凤儿,再看看要往他怀里钻的郑美人,使劲将郑美人推到一边,又将李凤儿拉过来抱住,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凤儿,一会儿如果实在冲不出去的话,我们就将郑女和吃食全部推下马车,朕护着你出去。”
李凤儿心中一惊,再就是彻骨的心寒:“郑女如果被推下去可就没命了,她……可是才救了您的。”
郑女眼泪流的更凶了:“相公,奴,奴没有想到。都是奴的错。”
“朕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官家咬咬牙:“只要你安好便行,郑女她能够为朕而死,那是她的福份。”
这样的话官家竟然面不改色的说出口,叫李凤儿更不知道怎么说,要同情郑女吧,她可没这种心思,要知道。眼前这一切可都是郑女惹出来的。她为了在官家面前表现她的善良丝毫不顾忌后果,敢将馒头扔给灾民,这无异于将一块肥肉扔给饿狼。不但不能添饱饿狼的肚子,反而叫饿狼更加的饥饿,更加激起凶性来。
现在便是这个样子,灾民的凶性全被击发了。不用非常手段,哪里能再走得了。
李凤儿很想说官家凉薄。可是,官家将郑女推出去却是为了叫她突围出去,这叫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是朕没听凤儿的劝靠,是朕的不是。凤儿,朕护着你走。”
官家一边说一边将郑女捉了过来,又拿出所有的吃食来便要往外抛。李凤儿看他虽然面色惨白,可还是咬牙叫自己先走的样子。心下不由一软,拍了拍官家的手:“不必了,我有法子出去。”
说着话,李凤儿从车厢中寻出一把宝剑来,手持宝剑矮身钻出车厢,她一身淡蓝碎花棉布衣裙,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要往上攀爬的灾民,冷笑一声:“识相的都给我往后退,不然,我后中的宝剑可不长眼。”
可是,灾民又哪里会受她威胁,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更有甚者竟然伸出脏污的手去抓李凤儿的脚,想要将她扯下马车。
“相公。”
车厢内郑女吓的缩成一团:“凤儿姐姐好危险,奴好害怕。”
官家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双拳紧握,咬牙忍耐着没有发出声音。
李凤儿瞧那些灾民将马车越围越紧,还有人去扯马车上的油布,便狠一咬牙,手中宝剑挥出,就听得惨叫连连,鲜血洒的满车满地都是。
再瞧时,就有好几个灾民已经身首异处。
李凤儿举起染血的宝剑来:“再有前进者便如同他们,姑奶奶叫你们不是好死。”
大约是李凤儿出手太快,那样的干净利落,她的神情更是冷肃之极,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犹如实质,真正将那些灾民给吓坏了,再没人敢上前,李凤儿瞧了,又是一剑,再度倒下好几个人来,此时,那些灾民才真正害怕了,一个个的朝后退去。
片刻之后,所有的灾民都回归自己的帐篷前,再没人敢围着马车。
邢虎大松一口气,赶紧和马涛上前护卫,于希和柳木也都哭丧着脸上前给官家请安。
李凤儿矮身钻出马车,将宝剑往车厢内一抛,指着宝剑上的血对郑美人厉声道:“本来他们可以活的好好的,并不用受刀剑加身之苦,可都是你的自作主张不听人言叫他们死不瞑目,郑女,说不得晚上他们会来找你报仇呢。”
李凤儿这么一句话吓的郑女更是缩成一团,整个人都哆嗦着:“不是我,不是我,我也是一片好心。”
官家抬头看看李凤儿威风凛凛的样子,再瞧瞧郑女的窝囊样,心下鄙夷,拽李凤儿在身边会下,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帕子将李凤儿手指上沾的血一点点擦拭干净,又伸出脚踢踢郑女:“还不快谢过贤妃救命之恩,若不是贤妃,朕早将你推出去了。”
郑女不情不愿过来谢过李凤儿,李凤儿将脸扭到一旁冷哼了一声,又对官家道:“相公,我不过一时震住那些灾民,咱们趁他们还害怕的时候赶紧离开这里吧,若不然,等一会儿他们又觉饥饿时,难保不会再围堵一次。”
官家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赶紧叫人赶着马车离开这里。
围着整个灾民的聚集地转了一圈,官家一脸沉思,催着车夫赶紧回京。
等回到宫中,官家扔下郑美人不闻不问,陪同李凤儿回了永信宫,李凤儿瞧了一眼脸白白的,分明很是落寂的郑美人一眼,心底更加冷了几分。
官家连夜召集大臣商议,第二日就在京城外开设粥棚,又派人往各地去查平仓粮,一时间,整个朝庭都为救灾而忙碌起来。
李春休养了两个来月,身体终于养好了,他和顾大娘子搬回李家,重修了被灾民破坏的宅子,又添了些家具器物,便在家里呆了一个来月,每日抱着他那三个小子玩耍,当真是高兴的不成。
等到入秋时分,李春告别顾大娘子再度启程北上,而这时候,天上终于降下雨来,大雨一连下了三天,将干裂的地皮全部浇透,河里的水位上涨,各家各户的井中也都有了水,百姓再不用害怕干渴,而灾民也被安排着陆续返乡。
直到此时,一直忙碌的官家才大松一口气,又将朝政扔给柳木,每日开始玩乐起来。
从第一场雨后,天气一直很不错,秋风送爽秋雨不断,百姓又趁机往地里种上些耐寒的庄稼,希望来年能有个好收成。
严承悦带人拿了粮种去自家的几个庄子上呆了好些时候,亲眼瞧着庄户将粮食种下这才回家,秋尽冬来,李鸾儿的肚子已经大到吓人的地步,若是旁人怀了四胎,肚子大成那样,恐怕移动一下都难,可李鸾儿自从能吃肉之后身子一日壮过一日,甭看她身形吓人,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行动困难,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整个人的状态极好。
只是,她到底怀的是多胎,并没有到足月的时候就开始生产。
第一场冬雪下来的时候,李鸾儿发动了,她身子骨好,再加上有金夫人帮忙保养着,倒没有难产,甭看生了四个,可是,比旁人生一个用的时间都短。
从入夜开始生产,到半夜的时候四个孩子相继落地,一声声婴儿哭声回荡在严府上空,产婆的贺喜声更是大的叫满府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恭喜严公子,令夫人生了四个小子,母子均安。”
到此时,严承悦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的放下,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容向产婆道谢,又吩咐严一:“去带几位嬷嬷歇息,安排饭食赏钱。”
严一脸上也带着笑叫小丫头带着几位产婆下去安置,他去取了赏钱来送过去。
严承悦一边安排人去严家老宅和李家报喜,一边摇着轮椅进屋去瞧四个宝宝。
因着产婆们都走了,原来在外边伺侯的丫头们也叫严承悦指到别处去,他很容易的就进了屋,一进屋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再瞧的时候,李鸾儿一身干净清爽的坐在床头,手中抱着一个宝宝轻摇着,她身边还躺着另外三个宝宝。
严承悦过去瞧去,就见四个孩子虽然个子都不大,可一个个白白嫩嫩的极可爱,便也忍不住抱起一个娃为轻哄。
只是,他才将孩子抱起来,就听一阵哭声传来,紧接着,被一泡童子尿洒了一身。
严承悦一脸的尴尬,怀里的孩子抱也不是放也不是,李鸾儿看他这样子实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还以为相公无所不能呢,却原来不会带孩子呢。”
说着话,李鸾儿伸出一只手将严承悦怀里的宝宝抱过去轻轻摇晃着,嘴中哼着歌哄着,不一会儿孩子便不哭了。
严承悦瞧着平时爽利干练的李鸾儿如今一脸温柔的哄着孩子,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酸酸甜甜的,整颗心似乎都在蜜水里泡着,一路从心底里直甜到喉咙处。
他一时情动,过去将李鸾儿圈在怀里:“娘子,谢谢你。”
李鸾儿抬头瞪他一眼:“谢我做甚,这是我的孩子,我生自己的孩子何用你谢,要谢,也得这四个臭小子谢我,哼,瞧着吧,若是他们长大后不听话,看我不拿鞭子抽他们。”
严承悦笑着点头:“到时候,为夫与娘子一起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