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安门外文武百官要笑却也不敢笑,好些人心里都道皇后看似温柔贤淑的,竟没想到和泼辣的贵妃一个德性,还敢殴打官家,实在要不得。
又有人想着官家后宫三千佳丽未必是福,若都跟皇后还有贵妃似的那简直是自找罪受,因此上,德庆帝不知不觉间竟收获了一大匹官员的同情。
汪翰林这时候也有些傻眼,回过神来后大声道:“陛下,陛下,英武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叉出去。”德庆帝一挥手,立时便有人将汪翰林给拉了出去。
德庆帝似是觉得还不解气,又道:“传旨下去,即然汪翰林素喜断案,他也不必在翰林院呆着了,直接去刑部帮着断案便是,刑部有什么积年的老案子,旁的人都断不了的全给他就是了,想来他是乐意的。”
刑部尚书一听低头暗笑,笑着答应一声,盘算着到时候如何为难汪翰林。
李鸾儿得意一笑:“陛下圣明,汪翰林刑狱上有一套便不该屈才。”
德庆帝又吩咐几句话,再有几个人上了折子,早朝才毕,李鸾儿和严承悦相约着出了宫,才走出去没多远,便见几个翰林学子朝她冷哼,大约是替汪翰林抱不平的。
李鸾儿轻笑一声,也不理会那些个人,会上马车便回家去了。
到了家门口,李鸾儿下车,才要进府,便见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子斜刺里冲了过来,见到李鸾儿跪下就嗑头:“小女子谢过英武侯救命之恩,若不是侯爷仗义执言,小女子怕是早命归黄泉了。”
李鸾儿心说这便是孙氏了吧。低头看了一眼,却见这女子瘦瘦小小,穿的也是破破烂烂,脸上更有菜色,猛一瞧是个挺难看的女子,可再一仔细瞧,她的眉眼倒也挺精致。想来未出阁的时候应该长的也挺不错的。只是嫁人后太过操劳,再加上吃不饱穿不暖才落得这样下场。
心里叹了口气,李鸾儿心说这女子嫁人便如第二次投胎一样是极重要的。这话果然一丝都不假。
“你起吧。”李鸾儿虚抬了抬手:“我也没帮着什么,不过恰逢其会说了几句话罢了。”
孙氏嗑了三个头起身,李鸾儿问她:“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孙氏苦笑一声:“我已经得了休书,再者那般伤了姓厉的。厉家是去不得的,回家的话兄弟们俱已成婚。娘家只怕也容不得我,我想着倒不如寻个山青水秀的庵堂出家得了。”
李鸾儿从她的话里听出几分苦意来,又见她目光也算清澈,想着倒也是个难得的善心之人。更是知恩图报的,即是帮了她一把,莫不如帮人帮到底。便笑了笑:“你素日最善长做什么?”
“我最会织布绣花,姓厉的能读书也全靠我平日织布换得银子才供得起的。”孙氏立时便回答。
“罢。”李鸾儿笑了一声:“即是见着你了。也不能叫你这般走了,我家中还缺一个针织上人,你若是愿意留下也成,并不要你签卖身契,只算是雇了你的,每月织算工钱,哪时候你不乐意做活了随时都可以走。”
孙氏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立时欢喜起来:“多谢侯爷,侯爷大恩大德小女子永世不忘。”
李鸾儿难得发次善心,倒也不求孙氏什么,当下摆了摆手:“我叫人带你先洗漱换身衣裳,再慢慢熟悉针织房中的事情。”
说话间,李鸾儿便叫瑞珠带孙氏去内院寻管事婆子,她和严承悦并肩回府。
进了屋门,严承悦问起李鸾儿赵家的事情:“赵家大爷的事是你叫人做下的吧?”
李鸾儿白他一眼:“这事你不是知道么?”
严承悦叹口气:“不过没想到你这样利落罢了。”
“是我前儿叫方兰去做的,没想到她倒是挺迅速的。”李鸾儿咬着牙恨声道:“赵家即是想毁了富哥儿,就莫怪我还给他们了,他们想叫富哥儿打死人命,我便还到他们身上去,不只给他安一个打死人命的名头,还要给他安一个强抢民女的名头去,总归只要官家哪日要清算他们,这便是杀头的罪名。”
却原来,李鸾儿早就便和方兰相约好了的,她叫夏云烟仔细训练方兰,叫方兰整个人气质提升了好多,原方兰便是个美人儿,再跟着夏云烟一学,稍做打扮往街上一站,便将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便是最端方的君子见了她都得多看几眼,更何况赵大爷本就是极好色的人。
那日李鸾儿打听到赵大爷去听戏,便给方兰传了信儿,正好那戏园子旁边有家医馆,方兰便寻了个病的极重,眼瞅着快断气的老头儿,老头儿孤家寡人一个,正愁死后无人安葬,方兰答应老头死后厚葬于他,老头就甘心替方兰办事。
方兰带着那老头到了医馆,等到赵大爷从戏园子出来便扶着老头撞到赵大爷身上,赵大爷瞧着方兰年轻貌美,长的又是他最喜爱的那款,且见她穿着打扮都极普通的,便知是小门小户的女子,一时心痒问了方兰几句话,大约便是可愿意跟她到赵家享福之类的话。
方兰被李鸾儿锻炼了那么几个月也不是白学的,立时便学了小白花的作派,话里话外引着人认为赵大爷要强抢民女的,再加上那老头儿为了死后安葬,拼了命的往赵大爷身上泼脏水,冲上去护着方兰直指赵大爷不安好心,又说他死都不会卖女儿的。
赵大爷一时急了,那时候他可不想着方兰如何了,便想着叫老头儿闭口莫冤枉了他,情急之下推了老头一把,谁知道就这一把老头跌倒在地上当时断了气。
方兰一见老头死了立时就哭着拦住赵大爷,直说他强抢民女不成还打死人命,更哭喊着要告状什么的。
赵大爷自认为是皇后的哥哥,没人敢怎么样他。当时甩下方兰便走,方兰追了过去痛骂,赵大爷气急了将方兰拉回赵家,其实前脚拉回去后脚他就后悔了,将方兰打了出去,只是好些人都看着他将方兰带进赵家大门,没见方兰出来。都认为他将方兰抢走了。
严承悦听李鸾儿说完。不由笑道:“虽则这计谋粗糙的紧,不过人言可畏,只要叫百姓都这般认为。也够赵家头疼的。”
李鸾儿笑道:“总归他们要害富哥儿的时候想的也不是什么极好的办法,我便也不那般费心了,直接拿来用便是了。”
两人正说话间,便听外边有丫头回道说是秦氏和李梅来了。
李鸾儿赶紧迎了出去。却见秦氏携了李梅走了过来,李梅一见李鸾儿便道:“鸾姐姐。我听哥哥说早之上汪翰林为难你了?”
李鸾儿带她们进屋,严承悦给秦氏见了礼便出去了,屋中只剩下娘三个,李鸾儿先叫秦氏坐定了才道:“也没什么。总归汪翰林胡言乱语也没人会信。”
“都怪我。”李梅垂头,有些沮丧之色:“若不是我识人不清误信了姓厉的,姐姐也不必为了替我出气去刑部救下孙氏。我……”
“这怪你什么。”李鸾儿好笑的看着李梅:“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到刑部那般做是知法犯法的,想着这于我不利。”
见李梅脸上确实是有那么些个样子。李鸾儿更觉好笑:“傻丫头,我确实就是仗势欺人了,就是欺负厉家无人又如何,我正大光明将孙氏救下,谁又能将我怎样,你莫不是真以为那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是真的?”
“难道还能是假的?”
秦氏都有些不了解了。
李鸾儿大笑出声:“自然是假的,王法王法,谁是王谁便是法,你们哪时候见王子犯了法与庶民同罪的?被治罪的那也并不是因着犯法,而是因着帝王要治他的罪而已,高门大户中哪家不犯法的?官家不治你的罪,那你便是没犯法,官家要真治你的罪,你再小心也没法子的,那不还有莫须有一条罪可治么。”
“怎么这样?”李鸾儿这席话无疑已经颠覆了李梅的认知,她一脸的震惊:“我,我……竟然是这样的。”
“所以说呢。”李鸾儿摸着李梅的头:“我们家如今对官家极有用处,不说救出孙氏,便是杀了人,官家也会护着我们的。”
说到这里,李鸾儿心中竟还有一番话,大有不吐不快的架势,因此上拉了李梅到近前:“你如今也快要嫁人了,我在这里也嘱咐你一句。”
李鸾儿瞅了秦氏一眼:“婶婶可莫再教梅丫头什么贤良淑德之类的话了,你瞧那孙氏难道就不贤良么,到最后落得怎样的下场?你们是没见着孙氏,见着了也会不忍心的。”
“不教她贤良岂不更差?”秦氏白了李鸾儿一眼:“你可莫教坏了梅儿。”
李鸾儿笑笑:“屁的贤良淑德,那都是娘家无能,没仗腰子的才不得不贤良的,梅丫头只管记着我的话,你嫁了人该如何就如何,莫将姿态放的低了,总归咱们家有我和你大哥哥,还有你哥哥你凤姐姐都给你撑腰,你无论如何我们也能叫那杨家捧着你供着你,叫杨远青不敢如何。”
李梅瞪了眼:“这,这,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李鸾儿这会儿是真想拧李梅的耳朵了,见她还是不明白,也知秦氏这么多年教导她温顺教坏了这孩子,便拿自己给她打了比方:“你便拿我来讲吧,梅丫头,我早先嫁到崔家的时候如何你也知道吧,我不够温顺么?不够贤良么?结果又怎样?”
李梅不由想着李鸾儿嫁到崔家的时候过的日子,忍不住摇头:“姐姐实在过的苦的紧,姐姐那样委屈求全,却还是被休了。”
李鸾儿点头:“是极,那便是因着我娘家无靠,自己又没本事这才被休的,可我嫁到严家你再瞧,我隔多长时间去老宅请回安?我伺侯过公婆几回?且还扔下孩子相公跑到战场厮杀一回,可严家又如何?还不一样见了谁都说我好,说我最是孝顺不过的,又是有福气的,我公公婆婆待我如何?这便是因着我如今长了本事,娘家人又眼瞧着有出息的。”
“姐姐说的是。”李梅将这话听进去了,也记在心间:“姐姐的话我定牢牢记得。”
李鸾儿这才笑了,拍拍李梅的肩头:“且放心,你便是想做泼妇,姐姐也定护你泼妇到底的。”
秦氏听了虽也赞成李鸾儿的话,不过还是啐她道:“得了吧,哪有你这般教导妹子的,叫人家听了哪个还敢娶梅儿的。”
“杨家巴不得呢。”李鸾儿笑着给秦氏递过一杯茶去:“婶子没瞧杨家得了梅儿这等好媳妇去笑的什么似的,杨远青几乎整日跟你侄女婿打听梅儿的喜好,杨家老两口也都乐的什么似的,逢人都要夸咱们梅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