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到她的回答,周临渊心里又是一冷,这时再没有犹豫转身出去,顺手拉上那关门声,在两人这样沉默的时候更是显得刺耳,两人之间偏偏只有一个人动了情的感觉太过难受,那种得不到人回应,心上人一颗心只放在别人身上的感觉实在糟透了,他这时难免有些羡慕起叶明俊来,虽然之前恨他入骨,可是这时却有些羡慕他与周敏之间两人互相喜欢的感觉,他就是再厉害,可单方面喜欢一个人付出的感觉,他也是累了。
晚饭时明绣没有去客厅吃饭,周临渊心里虽然担忧心疼,可是却也硬起心肠没亲自去叫她,只是让人捡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另外再给她送过去,饭桌上安安静静的,叶明俊看着冷淡的周临渊欲言又止,可是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皇后也察觉了儿子与儿媳妇儿之间的异常,可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状况她早就瞧在了眼里,夫妻两人单独只靠着儿子一头热,她肯定是心疼的,对明绣的宠爱也是看在儿子喜欢她的份儿上,再加上她也是觉得那姑娘心眼儿并不多,可是如今看到儿子强自镇定的冷静下,那受伤的样子,她却心里着实难受,对明绣难免也觉得不喜了起来。
只是夫妻二人之间的事外人最好少掺合,她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心里虽然担忧,可是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儿子周临渊比以往更加难以亲近的冷淡脸孔,淡淡的说道:
“看她还喜欢吃什么,再让厨房做些送过去吧。”
周临渊点了点头,只是招了元禄让他去传话,其余却也一句话没再说。皇后又看了他一眼,又往旁边明显心神不宁的叶明俊看了一会儿,眉头皱了皱,以她的精明,自然能瞧出明绣的异样以及儿子儿媳两人闹别扭,就是下午时分那暗卫说的话引起,而且肯定是因为这叶明俊,她这些天对叶明俊感觉还算好,此时也不想对他恶颜相向。
努力回想了下那暗卫说的话,联想到他说到七公主时,众人的变化,她心里不由涌起了惊天的波澜,眼里生出怒意,明绣能懂得的,她这当了许多年皇后,又在宫中这样险恶之地生存下来的人更是比她敏感得多,之前只是没去联想,现在一猜自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看叶明俊自然也没了个好脸色,要不是碍于礼节,这时就能摔了筷子去。
叶明俊敏感的察觉到大厅里的变化,心里不由有些懊恼,看到皇后脸上淡淡的神色以及一下子疏离了许多的眼神,这时心里虽然还有些烦忧,不过却不敢去想七公主的事情来,他虽然有些担忧自己往后日子难处,可是却更担忧明绣往后不好相处,他见周临渊神色冷淡,说起明绣时也不如以往般语气温柔,不由心里有些自责不安了起来,只是这时他却不能说什么,就怕火上加油惹得周临渊更加对明绣生气。
一顿饭吃得几人都有些食不知味儿,皇后少了聊天的兴趣,只是草草吃完了晚饭,晚饭后也并没有如以往般还坐在厅里聊一会儿天,反倒是整了整衣衫极是倨傲的站起身来,厅里陶姑姑等人看得出来皇后心情不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见她用完餐,连忙过来侍候着回了她自己住的小楼。
客厅里就剩了周临渊和叶明俊两人,诺大的厅子里除了听到外头林子里鸟雀的鸣叫以及虫子此起彼伏的叫声外,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得清。以往周临渊看在明绣份儿上,都将叶明俊当成自己的大舅子看待,从没摆过太子的谱,可是这时冷淡不语的样子,那皇家浑然天成的贵气却是不经意间就流露了出来。
两人坐在客厅里半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能听到筷子偶尔碰到碗碟的声音,气氛好似被绞住了,令人闷得心里难受。叶明俊心里苦涩异常,他除了年少时有些磕碰,但是从明绣开始管家以及遇着周临渊开始,少年却再也没尝到过挫折的滋味,甚至可以说是少年得志,村里胡夫子考了一辈子的举人,他轻易就拿到了手,又以刚弱冠之龄考中探花,妹子嫁了太子,而太子又对自己颇为亲近,如今又拿到了爵位,可说已经是世上所有学子的典范,往后等周临渊上台做了皇帝时,他更是威风无限。
但此时他却心里突然醒悟了过来,周临渊平时对他就是再亲近,可人家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他以前真是得意忘了形,就算他再是同自己亲近,可他首先是了太子然后才是自己的妹夫,以往自己真是昏了头,今日又让明绣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以致这一向恩爱的两夫妻闹了别扭,看样子周临渊还不准备放下架子哄妹妹,叶明俊此时才觉得有些忧心了起来。
他不比明绣,性子还带着前世现代时的一些观点,有些傲娇不说,而且有时候她的要求在这时候看来还很不合理,可以前周临渊喜欢她,一切无条件都依了她,可这时周临渊对她生了嫌隙,他又是身份尊贵的太子,自己长得又是俊美无涛,叶明俊心里很清楚,只要他愿意,多的是女人自动会送上门来。
兄妹二人的家世原本就不如何显赫,以大周朝历代的纪事来说,明绣能嫁给太子还真是高攀了,虽然叶明俊心里认为自己的妹妹是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可是此时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现在明绣同周临渊的关系真因自己而受到影响,不说周临渊会不会放过他,就是他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这么一想,叶明俊眉头又皱了起来,看了斯条慢理还吃着饭的周临渊,冷淡的脸上看不出其它情绪,这事儿追根究底是他的错,一时间他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踌躇了半晌,放下了筷子,包着银片的筷子放在碗上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对面坐着的周临渊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依旧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东西。
“太子殿下,今日都是小人的错,太子妃从小在家时就娇惯着的,性子虽然娇纵了一些,可是并没有什么坏心眼的。”
周临渊对这话充耳不闻,面上看来好似没听见般,根本没有反应,可是心里却更是怒火狂炙,嘴里如同嚼蜡般,恨不能将这桌子给掀了。今日的事情虽然一开始是因叶明俊而起,他心里要说不怪这人是假的,可是除了这一件事情外,他更多觉得难受的,却是明绣那种亲疏远近分得清楚的态度,他对她一向是放在心里,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这一片真情到现在看来却是如同一个笑话般,被人嫌弃。
听到明绣说不愿意嫁他,一切都是他强求时,现在想起心里仍旧觉得疼痛,叶明俊这会儿说起这话,就好似他还没愈合的伤口又被人撕了开来,他眼神越来越冰冷,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慢,明绣下午时怒气腾腾的脸也在他心里浮现,他胸口一紧,连呼吸都好似有些困难,看叶明俊就算没得到自个儿回应,依旧是不停的还在说着,心里无端的觉得不耐烦了起来,将筷子‘啪’的一声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叶明俊原本还想替明绣解释一二,让周临渊多多包涵她一些,这时听见筷子拍在桌上的声音,他一下子停了下来,心里生出一股屈辱感,强自按捺了下来,看到周临渊不耐烦而又冰冷的眼神,他的心直直的往下落,在他有若实质的目光下,自己好似连身体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说够了没有?”
周临渊冷冷看着他,在这兄妹面前一直房间收敛的气势毫不掩饰的透露了出来,看叶明俊脸色有些难看,可是却毫不退缩的与自己对上,眼里带着一丝坚决之色,他心里的烦闷更多,转头也不再看叶明俊一眼,自己率先往客厅外头走去,元禄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被留下来安静之极的建安伯,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赶紧跟了上去。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客厅中已经点上了烛光,随着外头传进来的轻风微微摇晃,叶明俊淡然忧伤的脸色在灯光下被拉出长长的倒影,整个人犹如石雕般,坐了许久仍旧没动一下,他此时是真正后悔了,那时为什么听见七公主的事儿就乱了心神,以致现在弄成了这般的结局,那时他放弃七公主明明是自己做的决定,为什么此时听到了这样的话却又觉得不甘心并且怜惜那个少女?
他有心想要过去看看妹妹,不过想起周临渊不善的脸色以及毫不掩饰的杀意,这念头又被他生生扼下,他并不是害怕,可是这时并不是去看明绣的好时机,说不定妹妹一看到他,心里又生出了什么想法来,那时周临渊同她之间的夫妻关系恐怕再好也难免会生出一丝裂痕来。
半晌之后,叶明俊微微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他虽然已经努力将七公主的事情放开,可是依旧难免露出一丝蛛丝蚂迹被明绣看在眼里,他明明从小就立誓要好好照顾妹妹,要给她一切最好的东西,可为什么到了现在,却是成了他破坏明绣幸福的最大因缘?叶明俊心里有些迷茫,又有些难受,那个外表冷淡的青年心里的一角,依旧还是住着那个儿时胆小懦弱的小孩,刚感觉到自己想要退缩的心,他立马就警觉了起来,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如果他遇事就退缩,不单以前的叶正华瞧不起他,连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温雅的青年脸色渐渐变得坚定,褪去了眼睛里的迷茫,眼神变得明亮了许多,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也跟着站起了身来往自己小楼的方向走去。
明绣自个儿在房里呆了半天,看着外头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可是周临渊的影子还没瞧见,心里难免生了怨气的同时,也多少感到莫名的不安,今日下午周临渊的态度好似有些奇怪,可明明这事儿他是错了才对,怎么现在发脾气的不是自己,好像是他了?
这么一想之下,明绣又回想了一次中午的事情,越想越是有些烦燥,哥哥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了自己的爱人,而且这一切周临渊明明知道可是却又不告诉自己,将自己蒙在鼓里,还将七公主设计弄去了蒙古和亲,这些事儿明明是他对不起自己才对,今日不过是问了他几句话,他就开始发脾气,而且脾气比自己还坏,到现在还没瞧见人影儿。
明绣心里又是气又是觉得委屈,她不自觉的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外头的动静,可是那熟悉的脚步声依旧是没有听见,她这时心里越来越有些不安烦燥,以往总觉得周临渊成日喜欢缠着自己有些难受,可是此时他对自己不理不睬,明绣这才觉得好似慌了起来,又委屈得直想掉眼泪。
屋里渐渐黑了起来,四周安静得好似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侍候的丫头婆子们轮了岗站在外头,她已经听见换了两班了,可是众人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闹了别扭,此时没听见她召唤,没人敢进屋来点上烛火,都站在外头不敢出声。
明绣不知道自己在屋里发了多久的呆,直到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精神不由一振,眼睛不自觉的含了期望看着门外,外头果然有人推了门进来,明绣眼睛里露出自己不能察觉的欢喜眼神,看到那人推了门进来,小心的换了鞋,又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将屋里的油灯点上,一张熟悉白净的脸也露出了来。
“翠翠?你怎么来了?”
明绣心里说不清是欢喜的情绪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何翠翠同她一道回来叶家,可是刚回屋没多久,还没进家门就被何远拉了去,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到了,现在冷不妨看到,又是在这样心里难受的时候,看到何翠翠她心里还真是感到安慰舒坦了许多,只是想到自己连晚饭也没出去吃,可周临渊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心里无端的就有些难受了。
何翠翠见她脸色苍白,在床上捂了半天头发有些凌乱了,瞧起来好不狼狈,她略微有些心疼的将明绣扶了起来,没有回答她刚说的话,体贴的在她背后拿了枕头塞进去将腰垫住,等她靠稳在床头了,这才去小桌边倒了杯已经凉掉的花蜜碰了碰,眉头皱了皱,少少的倒了半杯出来,走过去递给明绣:
“小姐,你先少喝一些润润喉吧,我哥那边话说完我就过来了,怎么脸色这样白了?”
听到她关心的话语,明绣眼泪差点儿涌了出来,看她如同往日般称呼自己小姐,她这时心里无端的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嫁给周临渊之后,不但是他在努力适应中,其实她也有些不惯,以往人家都称呼自己叶姑娘,熟悉的人或者是下人们,都叫自己小姐,现在嫁给了周临渊,无论是谁都得称呼她太子妃。
在叶家,小姐只有她一个,明绣这个称呼也是代表她这个人,可是太子妃的位置却是有千千万万的女人可以坐,虽然说这样听起来像是钻了牛角尖,可是她自己却是走不出自己设的怪圈,再加上她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肚子里的小生命突然就来袭了,一方面有欢喜,一方面却也有不知所措,时常的呕吐将她的心情变得很糟,看东西也突然觉得不顺眼了起来,现在看何翠翠依然如同以往般的关心她,眼圈突然就红了。
何翠翠看她没有说话,可是神情萎靡,好似受了委屈却找不到人诉说的小女孩,心里不由一软,两人儿时相依相伴的情谊涌上心头,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她就算除了主仆情谊,也没办法对这姑娘视而不见,她站起身先去门口吩咐了人去厨房烧些热开水送过来,这才又将门关好了,坐到明绣身边温柔的问道:
“小姐,怎么了?”
她这么一问明绣就好似一个找不到出口的洪水突然发现了一个缺口可以往外淌一般,恨不能立马就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这时周临渊还没回来,心里的愤怒加上委屈再也忍受不住,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抽抽噎噎的说道:
“今日中午时宫里来人了。”她就从今日自己突然之间意外发现了叶明俊同七公主的事情,以及周临渊从头到尾都瞒着她,再到两人之间几句话说着就闹起了别扭,一直冷战到现在。
虽然她话里有不满,不过在何翠翠看来,这姑娘更像是在找人撒娇一般,她轻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失落,以前小姐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她,可是现在这个位置却被周临渊所代替,这姑娘的目光心情不自觉的开始围着他转,因为他情绪的变化自己也跟着受了影响,可是她却没有发觉。
知道了前因后果,何翠翠拍了拍明绣的小手,一边拿了帕子替她擦着眼泪,看着外头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可是太子却依旧没有回来,她又看了一眼在灯光下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儿,看起来娇弱得格外令人怜惜,可是两人现在已经回不到以前最初时那种单纯的快乐中,她已经嫁了人,而自已的事情也拖不了多久。 Wшw▪t t k a n▪℃o
何翠翠咬了咬嘴唇,终究是看不得她这般难受,不由劝道:
“小姐,你又何必与太子这样争执,须知他身份终究是不同,再加上这事儿我也不觉得完全是太子的错。”
她这么一说,明绣不由抬起头来,眼睛里还带着迷蒙的泪光,有些不满的反驳道:
“怎么不是他错了,他就一直瞒着我,从没告诉过我,我哥哥喜欢七公主的事儿,不然我也……”
“不然你也怎么样?”
何翠翠目光坦然淡雅,望着明绣些微红肿的眼睛并没退缩,看得这姑娘有些不自觉的别开头去,如同她所说,不然自己要怎么样?她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一想不由觉得慌了起来,好似隐约明白周临渊在生什么气,可是自尊心却又放下来,不愿意承认。
“不然小姐你就不嫁给太子了?”
明绣心里有些慌乱有些害怕,可是嘴巴却有些强硬的说道:
“又不是非嫁他不可!”
看她虽然说得嘴硬,但是态度明显软了下来,何翠翠眼光一柔,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得好似能滴得出水来,她对这姑娘的感觉很复杂,如知已、如伙伴、如恩人……好似心里就莫名的喜欢她,感觉对她比对哥哥何远还要亲近得多,就想亲近着她看着她,甚至想一辈子都这么守在她身边,她这么想着,眼泪也差点儿流了出来,见她这副小女儿般娇嗔的神态,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
在她面前的明绣一向是稳重的,一向是神秘而又如同世界上最万能的人一般,好似没有什么事儿在她手中是困难过,她一向是处事大方得体,甚至懂得很多别人都不懂的事情,她儿时最崇拜的人就是明绣,简直将她当作心里不可亵渎的偶象神明般对待了,可是那时的她好似离得那样远,完美得简直让人想靠近而又不敢靠近。
现在的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又有生气还有伤心,这样的她虽然不完美,可是好似活生生的靠得她近了些。
何翠翠咬了咬嘴唇,看着这个倔强的姑娘,明绣在她目光下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低下了头来,脸孔在灯光下形成一片阴影,有些瞧不清楚表情,不过那种倔强却是从她身影就能看得出来。
“小姐,这种赌气的话可不能常说,不然很容易伤了太子的心的。”
我没有说赌气的话!明绣这句话在喉间滚了许久,终究是有些不甘不愿的吞进了肚子里,好歹没有反驳,也就是承认了何翠翠这个指责,她确实是在赌气,她因为哥哥对她的爱护而觉得有些害怕,有些惶恐,感觉不能报答,所以才发泄在了周临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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