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赚银子?
楚长海面色发黑,掰碎了询问两个孩子,却只得到一些鸡毛蒜皮、无甚大用的消息。
揉了揉眉心,楚长海打发了方佳怡将孩子带出去,娘家覆灭,方佳怡再也不是当日那个趾高气昂的千金小姐了,她战战兢兢的服从楚长海,不敢说一句反对的话。
琉璃二子互相看了一眼,低下头,跟着方佳怡离去。
“还是找不到?”楚老爷子吸了一口旱烟,白色烟雾缭绕,突然说道:“你说会不会是五丫这个孩子?当年这孩子被四丫推了一下,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只是五丫不一样,二房也跟着时来运转,孝顺的二儿子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会为小家打算,二媳妇儿依旧围着孩子转,却更加尽心竭力,二郎被辞退回家,没多久成为花房伙计、现在的花房掌柜,四郎…九岁离开不知道干什么,但一身气度较之同龄人完全天壤之别,还有六郎,自学成才,秀才功名不声不响,二丫得了份人人嫉妒的好姻缘…
总之,围绕五丫身边的人,每一个都脱胎换骨,改变得无声无息。
楚长海皱着眉头:“爹,当年我说过,五丫的速度太过可怕,您说她有师傅,我相信了,武林中人飞天遁地的确不需要惊讶,然而,这么多年我特意让人打听了,却不曾听说过眨眼便改变位置的惊人速度…或许,这人真的是她。”
楚老爷子吐着白烟,额头上皱纹一圈一圈,岁月的痕迹格外明显,犹豫道:“也许是六郎?这孩子其实也是个看不透的人,你看他今日,只是几句话,就安抚了琉、璃二人。”
楚长海沉默了片刻,道:“距离开笔之日还有一段时间,我再看看。”实在弄不清,那就一锅端了。
楚老爷子点点头,父子二人静坐不语。
午时的阳光灼热得很,刚刚入春,多晒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水。
楚容陪着楚云走了一圈又一圈,实在觉得无趣,便打了个招呼,带上她的小牛车,哒哒哒往庄子里去。
隔着庄子老远,一股沁人心鼻的香气两人心旷神怡,楚容加快了步伐,顺利入庄子。
顶替平叔的人年纪四十来岁,姓王,见人先露三分笑,看起来格外喜庆,一听到牛车声,急忙扔掉手里的活计匆匆迎了上来。
“姑娘,您来了。”王叔牵着牛,带着楚容往里走,直接送到庄里的院子,看着楚容下车,招来人喂牛去,自己带着楚容进入花厅。
“好些日子没来,王叔可还得心应手?”楚容张眼四处看,平叔一家被处理,屋子由王叔接手,竟是重新粉饰了一遍。
看得出来王叔很用心,明明无人居住,屋子每一处却擦拭得干干净净,就是屋梁上,楚容也找不到一点灰尘。
王叔笑容满面:“多谢姑娘提拔,小人一家才得以安顿下来,庄里的事小人已然了解清楚,姑娘可要到处走走看看?姑娘可用过饭不曾?庄子刚刚收获了一批鸭蛋,看着很是不错,姑娘也要尝尝?”
碧玉山庄以种花为主,也有一片果林,林子下放养鸡鸭鹅,专人喂养看顾,卖给城里的酒楼,也是一项很不错的收入。
楚容笑了笑:“我已经用过饭了,不过这鸭蛋还是不错,王叔旁人给我准备一篮子,我带回家叫爹娘尝尝。”
王叔自然应是,转身吩咐人去准备,自己带着楚容、打着伞、落后一步,指给她各处养花的情况。
哪里的花开得鲜亮,什么时候送到花房去,哪里的花卉得了枯叶病,已经施了药水治疗,哪些花瓣被撸走送去加工胭脂水粉,王叔侃侃而谈,半点不带生涩。
楚容听得认真,偶尔点一个不明白之处,得王叔用心讲解,主仆二人相谈甚欢,没注意到天上那轮红日已经西斜。
直到下人跑过来提醒可以用饭了。
王叔才一脸赧然之色:“抱歉姑娘,说的太多,耽误姑娘休息时辰了。”
楚容却很满意王叔的尽心尽责,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亲自爬上果树,摘了沉甸甸的枇杷,装了王叔一衣兜,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手。
晚饭很是淳朴,自己养的鸡炖成清汤,几朵蘑菇也是庄子里采摘的,鸭蛋清炒,没有太多的调料,但也清爽可口,一盘青菜,也是王叔看着院子太大,让了开了两垄地。
楚容填饱了肚子,满意道:“王叔,有你在这里我很放心,有什么事尽管让人寻我去,另外,账册暂时放你这里,改日有功夫我再过来看。”
王叔一一应是,半点没有因为楚容年纪小而敷衍塞责,楚容看着更满意了。
“姑娘,有一事小人觉得有必要提上一提。”亲自将楚容送上牛车,并且往牛车里塞了很多东西的王叔郑重说道。
楚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王叔道:“小人抓到好几次鬼鬼祟祟绕着庄子打转的人,也旁人探查了一番,对方主子来自京城,也不知道目的何在。”
楚容眸光一闪,笑道:“王叔按平常心对待就是,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
一句静观其变给了王叔极大的权利。
王叔深深的看着楚容,确定他家小主子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之后,恭敬应是。
不容楚容抗拒,任命两个人高马大的…嬷嬷务必护送小主子回家,看着她平平安安进门,才可以回来复命。
楚容但笑不语,在她可以容忍的范围内,她不介意自己的人手段强硬三分。
……
“快点将我家三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长相凶悍、双臂肌肉虬结的男人手握一柄杀猪刀,恶狠狠的推搡着楚长河:“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人,大的不孝,自己享福叫老父亲老母亲住在老屋子里,小的臭不要脸,小小年纪勾引男人,将我家三胖耍得团团转,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住口!再胡说八道…”
“如何?你还能打死我不成?”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大刀,猛然一用力,楚长河被推倒在门槛上。
咔嚓一声,楚长河面色一变,五官扭曲,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孟氏急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起来,楚长河却道:“别别别,等我缓缓。”
他的老腰给扭了!
孟氏一惊,扭头去看那男人,怒声道:“大刀王,你欺人太甚!三胖在哪里我们怎么知道?你家孩子不见了不去找,到我们家来耀武扬威做什么?”
“做什么?”大刀王狰狞一笑:“你家那不要脸的臭丫头把我家三胖给骗走了,两人私奔了,私奔了你不知道么?”
孟氏怔了下,觉得自己幻听了,她家闺女好好的为什么要私奔?还是和屠夫家的三胖私奔?简直无稽之谈!
“我家孩子好好在家,哪里私奔了!?大刀王你休要胡说八道,不然我撕了你这张臭嘴!”为母则强,最见不得孩子受委屈,当下忘了眼前这个大刀王杀猪出身,一身力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冲上去就要打一顿。
楚开霖急忙抓住她,道:“娘,冷静点。”
面对这个孩子,孟氏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却还是带着愤怒:“你躲开点,这种人不讲理,万一伤着你可怎么办,一边去。”
楚开霖摇头:“娘,你退后,儿子来就是。”
孟氏咽了咽口水:“……”这么仙气袅袅的儿子,真的是舍不得下手打他,要是大儿子或者二儿子,直接撸袖子一巴掌抽他脑门,没看到人家欺负你家小妹了么?揍他丫的!
但是…舍不得下手。
“儿子,你让开,这人就是个粗人,他不讲理!”你这小身板被打坏了可怎么办?孟氏说道。
楚开霖摇摇头,转身看着大刀王,道:“另公子何时不见?”
面对读书人,很多人忍不住生出低一头的感觉,大刀王也不例外,下意识站直了身躯,瞪着大眼睛,一脸凶悍的看着还没有他一半粗的读书人楚开霖,道:“昨、昨夜,他说让我等着,给我带一个儿媳妇回来。”
楚开霖淡淡说道:“舍妹今晨尚在家中,用过午饭才离的家门,王叔可询问邻里、居住村口的叔伯婶娘。”
大刀王一噎:“……”
他儿子昨夜就没回来过,但人家姑娘今早还在,说明什么?说明什么私奔完全是不存在的!
皱了皱浓眉:“可是他说…”
“他说什么在下不想知道,王叔,衙门报案讲一个人证物证,昨夜舍妹根本不曾离开家中,今晨尚在,便说明她与此时无关。王叔还是趁着光景,使人找找另公子才是。”楚开霖不愿意自家小妹的名声收到诬赖,因此,话里话外都将楚容摘了出来,并且警告的说道:“女子名声大如命,王叔还请慎言才好,请恕楚开霖无法招待王叔,家父身体不适,王叔请便。”
说罢转身,蹲在楚长河身侧,低声问道:“爹,可是能动了?”
楚长河面色通红,紧张的盯着自家儿子:“你,你干什么?”
楚开霖道:“带爹看大夫啊。”腰脊之伤不容忽视,关系一辈子的大事。
“请、请大夫来便可。”楚长河弱弱的说道,身躯一动不敢动,这是腰还不能动,疼得要死!
孟氏吓白了脸,嘤嘤的哭了出来。
大刀王理亏,高大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弯下去,片刻之后猫着身躯自认为悄无声息的滚了。
楚开霖看在眼里,假装没有看到,低声道:“娘,姐姐和大嫂身怀有孕不宜操劳,你…”
孟氏会意,双手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
楚开霖安慰道:“没事的,我这就去叫六爷爷过来,叫爹可以平躺,我带他进城看大夫,定然不会有事的。”
孟氏含着眼泪点头。
“这是怎么了?爹,多大的人了,你走路摔跤啊?”楚容晃晃悠悠慢吞吞赶着牛车,一看到家门口的模样,绷直了身躯,鞭子一挥,很快到了门前。
果断而直接跳下车。
楚开霖摸了摸她的脑袋,扭头看一眼两个人高马大的…老嬷嬷,无奈摇了摇头:“多谢两位护送舍妹回家,不便招待,还请见谅。”
变相的赶人。
两人从善如流的提出告辞。
楚开霖道:“把家里的另一辆牛车牵出来,我们带着爹进城看大夫,爹的腰给闪了。”
“不用。”段白黎姗姗来迟,看一眼皱着小眉头眼含担忧的楚容,手一挥,叫钱老上前诊治:“说来是我的不是,叫伯父受惊了。”
楚开霖眼眸眯起,在段白黎脸上绕了一圈,而后淡定收回。
楚容抓着他的袖子借力站起来给钱老让出了位置,道:“发生了什么事?和啊黎有关?”
段白黎没有隐瞒,将昨夜小贼入门的事说了一遍,很自然隐去了不该说的,而后诚心道歉:“抱歉,叫容容背锅,叫伯父受惊,段白黎心怀有愧。”
“你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孟氏叹了一口气,见自家男人被钱老推了两下就能够站起来,所有的害怕跟着消失,反过来担心啊黎这孩子听到什么私奔而心生恼意:“我家五丫可是一直在家,也不知道那大刀王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叫我知道,定然拔了那人的舌头!”
段白黎笑笑不语,楚容却是冷冷一笑,屠夫家的三胖,真是阴魂不散!
钱老不愧是神医,推拿两下叫楚长河能够站起来,而后带着他进屋,针灸术加上穴位推拿,应是将楚长河给扎睡了。
楚容照例爬墙。
段白黎就在墙的另一头等着,准确将跳下来的人抱入怀中,却听到怀中姑娘恼羞成怒的话:“你这小身板也敢伸手接,不怕被我撞散架了么?”
段白黎笑着摇头:“你可以试一试。”
楚容哼了一声没有接话,拽着他入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三胖自己跑了不出现。”
段白黎抚平她皱起的眉头,道:“我让钱老给送军营去了。”
军营?
楚容眸光闪了闪,这人,似乎也不是简单的将门公子,想了想道:“为何不直接杀了?”
“我不会随便杀人。”段白黎口气轻柔。
一如撞破秘密的四丫楚香,叫她变成傻子而不是直接杀掉,三胖也一样,不是罪无可恕,军营是他最好的归宿。
楚容抓着茶杯看他,凝视良久,久久不语。
段白黎面不改色,淡定烧水泡茶,毫不避讳楚容的打量。
“你会不会离开?”
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段白黎手一抖,滚烫的热水浇在手背上,水泡一颗一颗冒出来,密密麻麻,触目惊心,他却像没有感觉一般,静静的看着楚容。
楚容面色一变,急忙抓了他的手不停吹气,而后大声喊钱老,家里有一个大夫就是这么方便。
一阵兵荒马乱,伤口处理了,楚容也忘了追问,段白黎没有主动说起,钱老心疼得不行,再三叮嘱小心谨慎、恨不得拿了板凳在一旁盯着,免得再出现意外,却还是被段白黎赶出门去。
正月十六,楚长海不得久留,必须前往任上继续当官,临行前,楚长海找到了楚长河,道:“二哥,我所在县城不小,读书风气很是不错,贵女姑娘甚是温柔贤惠,不如叫四郎同我一起前去?我让人看着,也好过终日胡闹不知作为?”
楚长河直接拒绝:“多谢四弟,我家四郎年纪还小,以后跟着他大哥就行了。”
对这个四弟完全没有好感,而且四郎有自己的小事业,断然不会叫他被四弟带坏了!
楚长海再道:“我为官身,五丫是我亲侄女,不如叫她随我任上,养一养性子…”
楚长河感觉头皮都要炸了,这四弟似乎想要拐带他的孩子!警惕心乍起,楚长河道:“五丫已经十二岁,再过不久就该出嫁,你二嫂的意思是拘着她绣嫁妆,就不麻烦四弟了。”
楚长海黑着脸甩袖离开,这一家人恨不得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每一次想起来都觉得心累,明明他是官,他们是平民,不是该巴着他么?
但不管怎么样,正月十七,楚长海带着妻儿离开了,这一次,楚老爷子、刘氏,以及琉璃二子都被他捎带上了。
送走楚长海,楚长河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带着家人进城去了。
“难得一起进城,走,爹带你们上酒楼?”楚长河大手一挥,一副‘爷有的是钱’的阔气模样,孟氏笑骂了他一句。
身后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女婿,一个儿媳妇笑了笑,跟在后面走进酒楼,一家人浩浩荡荡,回头率很是不错。
“公子,是容容姑娘一家人。”钱老一改往日闲云野鹤的装束打扮,一身干练短打,他的对面,段白黎脱去书生长袍,华贵简单的银白色戎装穿在身上。
段白黎身躯一僵,想到那日容容的话:你会不会离开?
会不会?
“这一家人可真是齐全了,不对,加一个公子才算是齐全。”钱老看了一眼段白黎的脸色,试探着说道。
段白黎猛然站起来,让人送一身衣裳,转身进了偏房。
钱老幽幽一叹:“公子,天下黎民百姓与容容姑娘,孰轻孰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