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了没有?
他所要告诉她的事情,最终以这句话结尾的时候,沈归雁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然后心中犹如万马奔腾,一片混乱。
沈璐瑶,喜儿,秦宋及其堂兄……
这些零碎的线索同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一时接受不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虽然很凌乱,却也有了些眉目。
隐隐的,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呆愣的望着他。
心里依旧有那么多的疑惑,那么多的不清楚,许多话已经在嘴边盘旋,但是,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一句。
“你后悔了吗?”
她的声音很低,怔愣过后,轻声低喃。
高御轩却是一愕。
他有想过,她必然有许多话想要问他,最有可能的就是问及孩子,却没想到她却问了这听似毫无重点的一句。
他刚有片刻的迟疑,未来得及立刻回答。
她马上又接着道:“我们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吗?”
高御轩被她问得又是一愣。
后悔吗?
自从她离开他身边,他几乎每一天都在揪心和奔波之间徘徊,他从未有过机会好好的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到底有没有后悔?
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那段他最煎熬的日子。
刘嫣没有给他留任何的退路,步步紧逼。
为了逼迫他,不惜服下十香软筋散。
当时,沈归雁已经接近临盆,却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连大夫都说她这样子不仅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就连大人也会因为难产而面临生命危险。
他的一个决定,关系到他的妻子和孩子的性命,还能怎么样?
除了妥协,他能怎么样?
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是否后悔,但是如果再回到那个时候,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
沈归雁的美眸一滞,对他的回答颇感意外。
他却苦笑道:“只是,我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比现在自信,我以为到了真相大白那一天,我们还能回得到过去,只可惜……”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不经意间又瞥向她的锁骨。
只一眼,便快速的垂下眼帘,掩掉他眸底深处那一抹沉痛。
接着道:“不管是刘嫣,沈璐瑶,还是后来喜儿怀了身孕……其实,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相信过吧?不信我不会碰除了你以外的任何女人……”
如果相信,她又怎么会和上官旭……
“我……”
沈归雁张了张嘴,正欲解释什么,外面忽然又传来高婧催促的声音,皇帝很快就过来,高御轩不能继续逗留在菡香殿了。
高御轩继续抬眼望着沈归雁。
最后一眼之后,他移开了目光,捂着受伤的那一只手,迈步走向门口。
他要走了?
不知为何,沈归雁竟感觉心慌不已,昨天上官旭那么对她,她至今心有余悸,而他们今日这匆匆一面,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
真的就要这样了吗?
她很快就要嫁给上官旭,那么他呢?
“高御轩……”
她追上去,伸手拉扯住他的衣角,忽然害怕就这样放开,眼底荡漾着委屈,他怎么能就这样丢下她一个人就走?
高御轩顿住了脚步。
却,没有回头。
他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沉声道:“就算你现在选择的是上官旭,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谁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沈归雁呼吸一紧,呆住。
她任由他甩开她的手,原本被她捏紧的衣角缓缓的从她指尖挣脱出去的时候,她恍惚间忆起来……
她说过尤锦笙的好,也说过上官旭的好。
偏偏没有他!
如今,就连自己都凌乱了,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人?
他说她选择的是上官旭,事实上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娶她的时候,她是被动的,他要休了她,她依然无所适从。再到上官旭,她根本就没有选择过,却已经到了如今这非嫁不可的地步。
她能怎么办呢?
她能从高御轩的话中听出怨怼。
但,他还不是一样将她丢在这里,不敢带她走。
高御轩从菡香殿离开不久,皇帝过来就来了,陪同而来的还有上官旭,她能感觉得到上官旭从进来菡香殿开始就不动声色的四处张望,恐怕与她刚来的时候一样,在寻找着什么人吧!
不过,在高婧面前,他多少要留几分面子。
而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帝知道她这个漠北公主是冒牌的,而她事实上是被婧贵妃的兄长所休妻的下堂妻。
用过晚膳之后,上官旭便携她一同出了宫。
然后,又亲自护送她回泰和园。
两人乘了一辆马车同回。
狭窄的空间里,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之后,到底是有几分尴尬,除了尴尬之外,沈归雁对他还有惧怕。
哪怕知道无济于事,她还是坐在距离他最远的角落里。
低垂着头,不看他。
上官旭自然也看出来她对他的疏离,心中亦是有几分懊恼,但对于两个即将要大婚的人而言,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像是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他终于往她的方向挪动了一下。
试图靠近,小心翼翼。
沈归雁却一怔。
她猛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眼中全是防备,就算是她本来已经坐到了角落里,根本就无处可退了,却依然缩了下脖子,警惕的望着他。
上官旭僵住。
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有了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远了,舍不得,近了,也近不得。
他深吸了口气,尽量用柔和的声音道:“看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你在菡香殿待了这么久,婧贵妃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的话中,有关切,亦有试探。
沈归雁忽然懂了。
高御轩不敢明目张胆的进宫,哪怕是借高婧打掩护,得以见了她一面,却还是匆匆的离开。
他当然不敢带她走。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公主,是由婧贵妃召进宫里来的。
若是她就此失踪了,第一个倒霉的人就是高婧!
高御轩不会这么不理智。
上官旭恐怕也料到了这一点,否则即便是抗旨,恐怕也不会轻易的让她进宫来,但是一想到这是高御轩设下的句,她进宫来是见高御轩的,他还是心急如焚,匆忙进了宫,借
由皇帝将高御轩尽快逼走。
沈归雁闭了闭眼,道:“既然你心中都心知肚明,还和我打这种哑谜做什么?如果你只是想知道婧贵妃和我说了什么,又何必自己入宫来?”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老虎头上拔毛。
上官旭,他就是一头老虎!
但,一想起如今这糟心的局面,她就忍不住。
果然,上官旭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倒吸了口气,最终也闭了嘴。
他没有别的举动,沈归雁倒是松了口气。
冷战,也还好!
她求之不得!
马车很快到了泰和园,他掺着她下来,又将她送至寝室门外,看着她始终冷冽的背影,他何尝遭受过这种冷遇,又哪有女人敢这样甩脸色给他看?
偏偏有这样一个她!
偏偏,她敢!
他深叹一声,几乎是认命了一般。
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人先服软,那便是他吧!
“雁雁……”
在沈归雁跨进了门槛,正打算要将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忽然抬手伸过去阻止了她,同时也迈进一条腿去。
沈归雁一惊,连连后退。
但,同时又觉得惊慌什么的根本就于事无补,他若是有心要对她怎么样,她也根本无力反抗。
这么想着,索性也就冷静了下来。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又要强迫我一次吗?”
上官旭一愣,脸上的懊恼之色又浮了上来。
他是真的很后悔,她本来就还没对他敞开心扉,只不过是才接受了要嫁给他这个事实而已。
他努力了这么久,经过昨晚,全部都功亏一篑。
不管之前对她多好,也因此被打回了原形。
他急忙解释道:“我不会了……对不起,雁雁……昨晚,昨晚是我一时冲动,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你别躲着我。”
他望着她,很耐心的解释。
在他的眼中,沈归雁恍然看到了一丝类似于卑微的情绪。
他第一次,很卑微的,乞求她的原谅。
那样的眼神,沉重的压在她的心头上,正因为她知道他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一个男人,他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他不必向任何低头。
因为了解,所以沉重。
他和她说对不起。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这让她如何应答。
没等她说话,上官旭又接着道:“好吧!我知道……你今日进宫,想必是见了高御轩了吧?那他……”
“他只是替我解了同心蛊!”
沈归雁打断他的话,立即回答。
反正,他早就能想到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因为她的缘故,上官旭迁怒到高御轩的身上,所以才选择如实相告。
上官旭闻言,瞳孔蓦地扩张开来。
他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关于同心蛊,当他知道这么回事儿的时候就一直在忧心,毕竟是会危及到沈归雁生命安全的东西。
他也一直在想办法。
但是,那施蛊之人是尤锦笙的母亲,他又不便在这时候去得罪朝阳王,正在一筹莫展之时,没想到高御轩竟然有办法。
那种被人抢先一步的感觉,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