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时。
喜儿的心中,其实很忐忑。
当初,她是亲眼所见沈归雁要与尤锦笙私奔的,可却换来一个那么惨烈的结果,所以她对私奔这回事儿依然心有余悸。
可是,只要想起离开高府,明天过后她的幸福生活就要来临,她在紧张得同时,又在隐隐期待着。
她与孙荣宝约好了的。
这种事情,越是犹豫,越是容易横生枝节。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他们约好就在今夜子时,从高府偏角的西门偷偷溜出去,为免打草惊蛇,什么行李都不需要带,他已经在城外准备好了一切,只能要顺利逃离临安,他们就自由了。
喜儿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比约好的时间提前了一刻钟到达西门。
等待着……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子时过去之后,她劝自己再等等,兴许是他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一会儿。
她一直这么安慰自己,直至天明。
这个理由,终于是站不住脚了。
她心想,大约是出事儿了。
梧桐院这边没有任何动静,那么问题极有可能是出在了孙管家那边。
也许,孙荣宝欲带她私奔一事被孙管家察觉了,孙管家横加阻挠,所以孙荣宝才没能来与她会面。
对!一定就是这样的!
喜儿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她也只接受这一个理由。
当黎明破晓,府内开始有动静的时候,她既然没能等来孙荣宝,就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回了梧桐院,在不明情况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私奔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怕惹出乱子来。
她在暗中默默的探寻孙荣宝的消息。
以往他们有约,都会写了字条,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将字条压在后院凉亭旁边的那盆君子兰花盆底下,然后大多数都约在石林见面。
这一次,她依然只能用这个法子。
然而,她非但没在石林等到孙荣宝,就连她再次偷偷的去搬动那盆君子兰的时候,发现自己写的字条还压在下面。
这就是说,孙荣宝没看到过字条。
而且,她在高府也没见到孙荣宝,隐晦的向别的丫鬟打探过,都说是没见过,连孙管家这两天都没见过……
喜儿终于开始焦虑,怎么会这样的?
两天过后,她想尽了所有能想到的法子,却始终没打听到任何有关孙荣宝的下落,这时候,却有消息传到了凤鸣轩,可是,传来的是王子坤的消息……
午后,王凤巧匆匆忙忙的奔往凤鸣轩。
她向来最注重仪表,这回却是不顾形象的跑出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姐姐,姐姐……出大事儿了……”
王凤鸣身子有些乏,刚午睡起来,就被她大呼小叫的嚷得头疼。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王凤巧奔到她身旁,焦虑的道:“不好了,我刚刚……刚刚得到的消息,子坤回苏州乘坐的马车掉下来悬崖……”
王凤鸣眸光一闪,眼中连一丝愕然都没有。
平静的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王凤巧呆了。
这事儿,难道还不够大?
“姐姐,我是说子坤……那悬崖有万丈深,都看不到底
的,子坤这么掉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嗯,难不成他还想有活路吗?”
“……”
王凤巧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这其中的深意,眼底一片骇然,全是难以置信。
“姐姐,你……该不会是你……”
她是早就见识过王凤鸣的心狠手辣的,但她以为那只是针对外人,而王子坤却是她们王家的人!
沈归雁和王子坤苟且一事,姑且只当作是一场误会。
高御轩既然一心护着,而高家自然不希望家丑外扬,那么最好的法子就是选择息事宁人,有许多事情,查得太清楚明白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儿。
比如,媚儿之死。
那王子坤也是吓坏了,马上向高府请辞。
他虽是荒唐,但碍于王凤鸣的面子,高家也不能将她的娘家人得罪了彻底,只能让王子坤离去了,这乌烟瘴气的东西,高太君也怕他多留一日,事端便多一些。
岂料,王子坤的马车刚离开临安,就出了事儿!
这么大的事儿,到了王凤鸣这里,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仿佛那不是一条人命,她的脸上连一丝的震惊都没有,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王凤巧不得不怀疑,这是王凤鸣下的毒手。
王凤鸣也很快便领略到了她的意思,摇摇头,轻笑道:“子坤可是我的亲侄子,我怎么可能会加害于他?”
王凤巧将信将疑的,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亲姐姐,但现在却显得陌生无比,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算不是王凤鸣所为,但这态度却令人捉摸不透。
王凤鸣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该惊讶的是……咱家大少爷终于出手了,若是他一早就下定决心这么下狠手的话,这出戏恐怕还不能顺利的唱到这里,不过……他现在才出手,无所谓,迟了!”
王凤巧惊愕不已,“你是说……是高御轩下的手?他为什么……”
王凤鸣悠然到:“子坤动了他的女人,不管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出了丑,你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傻子吗?能让子坤离开临安再动手,已经是他一再隐忍的结果了。”
如此想来,高御轩不放过王子坤,倒有理有据。
可是,王凤鸣她……
“姐姐,你知道……你既然都都知道,你早就料到了,那你为什么……”
王凤巧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她们王家已经人才凋零,逐渐没落了,如今整个王家就只有她们已故的大哥留下的两个儿子。
这已经是王家最后的血脉了。
为什么?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换来王凤鸣一记狠厉的目光。
“你在质问我?”
“我,我不是……”
对于王凤鸣,王凤巧向来都是畏惧的,她很清楚自己进了高府这些年没能生出个一男半女来,未来堪忧。
她能依附的,就只有这个她最不愿意依附的姐姐。
在感受到王凤鸣的怒意时,她下意识的感觉心头发毛,马上就收敛了自己的性子,不敢在王凤鸣面前造次。
王凤鸣睨着她,冷冷的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该你知道的时候我自
会告诉你,而不该你知道的,你也别多问。”
“我知道了……”
“还有,闭上你的嘴,别让我在外面听到任何闲言碎语。”
“是。”
王凤巧到最后连话都不敢说了。
王凤鸣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但是,她实在是想不通,王凤鸣这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牺牲了一个王子坤,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为什么对沈归雁房里的那个丫头……
她想到这个,马上又联想到另一茬儿来,小心的道:“姐姐,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王凤巧得到了她的应允,才敢重新开了口,“孙管家这两日没来府上,我听说侯爷已经差人在找他呢!还有他儿子,我听说……”
“听说,他失踪了?”
王凤鸣这么反问一句的时候,王凤巧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在这府上,王凤鸣的眼线众多,有什么会不知道的,哪里需要她来操这个心?
她这么一问,纯属是好奇。
“嗯……我听说,姐姐你曾秘密请了孙荣宝来过凤鸣轩?孙荣宝和沈归雁的那个丫头私通一事,姐姐何不趁着现在这个大好机会抖出来呢?先是主子有红杏出墙的嫌疑,再是丫头与男人淫乱,说不定太君就严惩不怠了呢?”
王凤巧一直都是在王凤鸣这个阵营上的,很多事情她都心知肚明。
可是,王凤鸣的心思变幻莫测,她实在猜不透。
王凤鸣却哼笑道:“你懂什么?我布了这么久的局,连子坤都搭上了,就是为了这个喜儿,这个丫头会有大用处的。”
为了喜儿?
王凤巧一时不解。
不过,到了第二天,她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孙荣宝从高府失踪了三天之后,终于在城郊的破庙里被人找到了,可是,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验尸后鉴定,他的死亡时间在三天前。
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上那一条醒目的勒痕之外,没有别的痕迹,所以可以断定他是被人活活给勒死的。
他是侯府管家之子,从小在高府长大,与外界接触甚少。
那么,他是与谁结下了如此深仇大恨?
三天前就死了!
三天前……
这个时间,想起来太过于敏感。
因为媚儿也是死于三天前,只不过一个早一个晚,再后来,王子坤也在返回苏州的途中遇险,现在依然下落不明。
不幸的事情,每天都有发生。
这本来没什么稀奇的,但奇就奇在这三个人都与高太君过寿那晚所发生的事情有关,再确切来说,都与沈归雁有关。
王子坤是当事人,孙荣宝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媚儿则是提供了沈归雁幽会王子坤证据的证人!
这三个人,都死了!
如果说,媚儿的死只是让大家将矛头引向沈归雁,那么接二连三的事情几乎已经将沈归雁的动机落实了。
她这就是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喜儿在府里担惊受怕了好些天,又不敢把这担忧说与别人听,当她听到孙荣宝的死讯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