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雁从他手中接过药碗,一口闷了下去。
很苦!
哪怕是在喜儿面前,她还会皱一下眉头,用表情来传达一下自己的喜恶,但是在高御轩面前,她却不愿意表露出自己的任何情绪。
有人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独自坚强。
女人就是这么一种极端情绪化的生物。
痛了会皱眉,冷了会撒娇,苦了……就好比这药,这时候应该撅起嘴来,娇嗔一句,不想喝。
然而,当一个女人失去了这所有的情绪,当她再也不轻易的表露自己的脆弱,甚至在历练的过程中如汉子一般足以独挡一面的时候,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人疼。
那么,脆弱给谁看?
正如此刻,正如沈归雁!
她不想作践自己,所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更不会赌气不喝药。
就算很苦,她也一口喝下去。
然后,随手往唇上一抹,淡定的接过他刚才的话题,“好,谈吧!”
高御轩就这么望着她,本以为只要提到刘嫣她就会发飙,没想到她却这么冷静,他说要谈,她就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谈吧!
他愕了一下,反而不知道从何谈起了。
“不是要谈吗?那说吧!没话说的话就请出去,我要休息。”
“……”高御轩面上有些迟疑,这女人一天一个样,有时候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实在拿捏不准她的下一步举动,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迟早要面对的问题,他也不想拖下去了。 Wшw★t t k a n★CO
“你知道的,我与嫣儿相识在先,我曾许诺过要娶她为妻。”
“哦,所以呢?”
“我,我是想让她……”
高御轩酝酿着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语言已经在嘴边徘徊了无数遍,但是现在与她面对面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每一个字都难以启齿。
沈归雁呵的一声,冷笑。
“这话有那么难说吗?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我来帮你说……你是想告诉我,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男人,你允诺要娶她为妻,就一定说道做到,所以呢?想要我把大少夫人这个位置让出来给她吗?”
“我没有这么想过!”
高御轩嚯地一下站起来。
他只有这样居高临下,才能稍微增长自己的气势,才不会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但,他必须否认,他没这么想过。
纵然是在他杠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无论怎么的迷惘过、无措过,那也不过是因为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一个队他来说忽如其来的妻子。
可是,她已经是他的妻子!
以后,也只能是他的妻子!
不会改变!
沈归雁轻扬起唇角,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喝下去那药的缘故,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苦,可她的脸上却还维持着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你没这么想过,那这么说起来,是她来找你并要求你履行承诺了?嗯……我猜也是这样,否则也不会大半夜到梧桐院来蹲点儿,一大早的勾搭别人的丈夫了。”
说完,她还装模作样的点点头。
很有道理的样子!
高御轩的脸色却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怎么知道今天早上的事情?他一转脸望向一旁的喜儿……
喜儿脖子一缩,不敢去正视高御轩那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的目光,急忙要药碗收拾了,然后福身道:“大少爷,少夫人,奴婢
先退下了。”
沈归雁看着喜儿落荒而逃,眼中对高御轩的讥讽更为明显。
“对我的丫头撒什么气,你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你!”
高御轩顿时感觉一口恶血直冲喉咙,被气的!
并非他存心要与喜儿为难,可这丫头……如果不是喜儿多嘴,他和沈归雁也许还不至于为了孩子的事情闹翻,真相大白之后,他也阻止不了沈归雁再将这丫头召回身边来。
如此,也就罢了!
可是,今早他在梧桐院门口见过刘嫣一事儿,就只被喜儿撞见了,不是喜儿在沈归雁面前告的状,她又是怎么会知道的?
但,好歹只是个丫头!
罢了!
他深吸口气,尽量找到平缓的语气,“嫣儿没有来勾搭我,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她……她只是有事来找我帮忙……”
沈归雁哼道:“我当然知道她是找你帮忙,求你行行好,就接受人家的投怀送抱吧!”
或许吧!
这就是所谓的刻薄!
沈归雁与那刘嫣无冤无仇,她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小心眼,为什么就是膈应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所以她只能用这么尖酸的语气,说出最刻薄的话语来。
刺了别人,也疼了自己。
高御轩的脸色又变了,可她就是刻薄又怎样?
她不需要他反复来提醒她这么一个事实,所以抢在他开口之前,马上又道:“我想,我那天在太君那儿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们要怎么样与我无关,但是刘嫣这个人,她休想踏进梧桐院一步,你也死了这条心。”
“沈归雁,你别得理不饶人,我才是梧桐院的主人,谁要进来谁要出去,我说了算!不要以为我现在对你好,你就可以得寸进尺,我能纵容你,也能把对你的纵容全都收回来!”
高御轩是真的被她三番四次的挑衅激怒了,不由得拔高了音量。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她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沈归雁的脸上没有明显的变化,心中却已是翻江倒海。
他对她好?
他纵容她了吗?
如果,他为了刘嫣不惜牺牲了他们的孩子是为她好,如果,他为了得到她的首肯顺利的将刘嫣娶进门才对她柔声细语的说上几句话就是他对她的纵容……
那,她要来何用?
她苦笑一声,道:“那你便收回去吧?谁稀罕?!”
想给就给,想收回就能轻易收回的东西,她才不稀罕!
然而,又是这句不稀罕,让高御轩彻底恼怒,原本还以为可以与她好好商量,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她总是能轻易的找到他的底线,然后践踏!
又是不稀罕!
她当然不稀罕,她又不是第一次说!
“很好!不稀罕对吗?你再说一遍?”
“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你那么宝贝你的嫣儿,你就随便找个地方安顿她好了,但是你若想让她进这个门,你休想!我是不可能会同意的,你若是不怕闹得天下大乱你就试试看!只要有我在一日,就绝容不下她!你想履行你的承诺,行啊,那你先休了我!”
“……”
高御轩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们是怎么了?
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一句,一对峙就是剑拔弩张。
她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就是不准他纳妾!
然而,在她所谓的‘不准’中,他却看不到她对他的丝毫在乎,她可
以这么轻易就说出口来让他休了她,怎么可能是因为在乎他才像独占他。
她,她就是在与他作对!
他一个不留神,又牵扯到尤锦笙身上去。
反正,她自己亲口说过的,若不是当初他们高家仗势欺人,若不是她的继母乔氏用尤锦笙的性命来威胁她,她才不会嫁给他这个傻子!
那么,是不是她不甘被绑在他身边?
是不是,她自己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所以也不让他和他心爱的人在一起?
他瞪着她,双目冷冽,眼窝里泛着嗜血的红,他怒着怒着,反而也嘲弄一般的笑了起来,“让我休了你?呵!你是巴不得我休了你,然后你就可以和尤锦笙双宿双飞了,是不是?”
类似的话,他记得这不是第一次说。
但,每多说一次,尤锦笙这个名字卡在他的心里头,就更难过了一分。
沈归雁怔愣。
他怎么又说道尤锦笙身上去?
既然都说道了,他有他的心头挚爱,凭什么她不能有自己的心底明月?
“是!”她承认得要多快有多快,心头有一股不被他在乎的不平衡,仿佛只要她说慢了一瞬,就会彻底失衡,“所以你最好休了我,越快越好!那你就可以将刘嫣风风光光的娶进门来,否则,你心爱的嫣儿永远都不会有名分,你和她在一起,只能逼她成为那种见不得光的女人!”
果然,如此!
高御轩点点头!
很好!
好你个沈归雁!
当真以为他拿她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是不是?
他用力的深呼吸,等到好不容易将心头的那股燥火压抑下去之后,他忽然冷静了下来,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尖锐如针,一针针朝她刺过来。
“好!你还真敢说!尤嬷嬷从高家逃出去之后,我们来赌一把,她会不会去找她儿子呢?尤锦笙在京城吧?秋试现在也快结束了,我要找到他并不难,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因为我觉得和他计较什么,掉了我的价!既然你非要逼我,那信不信只要我随便派个人去京城,就能让整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他一派云淡风轻,可浮在俊脸上的那一层阴鸷,却逼得沈归雁节节败退。
她一怔!
虽然不知道尤锦笙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尤嬷嬷去了哪里……
但是,只要高御轩去做,她相信他绝对有置尤锦笙于死地的能力!
他居然……
她咬着牙,恨恨的道:“高御轩,你卑鄙!”
高御轩轻哼一声,“随便你怎么说,我是无所谓的!所以,在和我叫板之前,你先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想让我休了你然后让你和尤锦笙双宿双飞这种美事你就不用想了,沈归雁你给我记着,你生是我的人,死也只能是我的死人!你乖乖的当好高家的大少夫人就是!既然伺候相公讨好相公这种事情你做不来,那我就找别的女人来替你分忧!你吩咐下去,让下人把西侧的厢房收拾好,我会很快迎嫣儿进门!”
说完,他一刻也不在她面前多待,拂袖而去。
又是不欢而散!
沈归雁在他离开之后,整个人呆愕住,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不是在和她商量,他是在强迫她接受这个结果。
她却反抗不得!
她即使费劲了全身的力气也干涉不了他的决定,他要纳妾了……那个人,是他最心爱的刘嫣……刹那间,她竟迷茫得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哪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