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日间车水马龙的道路此时只剩了都市夜归人以及不辞辛苦开夜车的出租车稀稀拉拉占据着车道,黑色的SUV平稳的行驶着,车里一派严峻。
俞浩很谨慎的开着车,大气不敢出。
顾斯年脸黑的几乎能拧出水来,一字一字的问,“苏家怎么说?”
“夫人没有回去过。”
顾斯年的脸又黑了一分,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何凡宇在哪?”
俞浩小心翼翼的摇头,“人,还没找到。”
顾斯年的面色沉的已经彻底不能看了,俞浩壮着胆子小声的说了句,“夫人她会不会是去朋友那里了?”
“哼,”顾斯年冷嗤,赌咒道:“她还有什么朋友。”
俞浩便不敢再出声了,总之事关苏凉,他还是乖乖的闭嘴好了,反正,说的越多错的也越多,完完全全就是吃力又不讨好。
顾斯年始终沉着脸,按照慕云所说的地址他们已经在附近转了几个圈,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苏凉的电话还是打不通,顾斯年气的已经摔了三部手机,这最后一部还是俞浩好不容易给救下来的。
“不找了,回去。”
顾斯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闭着眼睛靠向椅背,摆出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架势,俞浩悄悄从后视镜看了眼,并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调转车头往回开。
车子在楼下停下,顾斯年二话没说下车就走,把车门甩的啪啪作响,俞浩不敢松懈,赶紧了下车跟了进去,就怕他没几分钟又要反悔。
这一回,倒是他多虑了。
走在前面的顾斯年突然站定了,他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两扇乌漆的大门前可怜兮兮蹲着的可不正是他们找了几个小时的苏凉。
晚上气温低,她约摸着是冷了,把自己抱成一团,听到脚步声抬头,漆黑的大眼睛晕进了夜雾而湿漉漉的,这么看你一眼,便是他整个心房也要跟着抖上一抖。
更别提是顾斯年了。
他的心就是一块金刚石这会也成了绕指柔,几步跑过去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她显然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身上被夜露浸湿了,他一靠近就觉得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又气又心疼,赌气似的咒骂,“你就不会先找个地方取暖。”
苏凉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往他怀里靠了靠,顾斯年就什么脾气都没了,打横抱起她迅速输了密码进屋,门外,俞浩长长的松了口气。折腾,简直太折腾人,这么冷的天,害他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现在被风一吹,瑟瑟的发抖,不管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顾斯年直接抱着苏凉进了主卧,把她往床上一放,扯开被子将她捂的严严实实,又转身去了浴室,只听水声哗哗的响,他又从衣帽间转了出来,塞给苏凉一堆衣服,冷巴巴道:“去,泡澡。”
苏凉缩在被子里直摇头,顾斯年床上的被子都是深色的,她就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在外面,越发显得她的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明明是在为她着想,顾斯年却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暗暗低叹,顾斯年又进了浴室把水龙头关掉,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条毛巾。苏凉始终垂着睫毛,突然觉得头上一暖,跟着就有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轻轻擦着她的头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拥着被子坐起来。
淡然道:“我不知道大门的密码。”
顾斯年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生日前一天。”
没想到苏凉很认真的回了他一句,“不安全。”
顾斯年给气的,还没缓过神来,苏凉又掀了被子起来,他立即就问,“你去哪?”
苏凉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了,回房睡觉。”
顾斯年气的嘴角直抽,把手里的毛巾往床上一丢,懒的管她。
他却是不知。
苏凉装着若无其事的回到房间,把门锁上之后,靠着门软软滑下,抱着自己无声大哭,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进门的密码,可如果不这样,她又该怎么向顾斯年解释她这两个小时的去向呢?
没错,她去见了何凡宇。
时间倒回。
苏凉跟慕云从美容店离开,拒绝慕云送她回家的好意,她在慕云的眼皮子底下坐进一辆出租车,回的却不是这个家,而是去了邹平那里。
即使知道…
何凡宇不过是借了邹平的名义把她找过去,她还是挡不住内心的渴望赶过去了。
邹平在铺子门口等她,见到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下巴点点屋里,“凡宇怕你不想见他,所以托我给你打电话,你也知道,我们…多年的兄弟,我没办法不帮忙。”
苏凉点头表示理解,提步踏了进去。
铺子里每一处都是熟悉的,低矮的门廊,屋里亮着一盏质朴的白炽灯,发黄的光芒曾经是她认为最温馨的地方,何凡宇就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听到动静抬头看她。
这一眼,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两人面对面坐下,苏凉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就像曾经那样的绝望,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这个男人,可真正见了面,心里隐约竟然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期待。
解释,认错,或者是一个交待,或者,说他后悔了。
她就这么贱贱的希望着。
可何凡宇…她真的从来不知道这个温润的男子,她口口声声叫了近二十年哥的男人,竟有一颗卑劣至极的心,他就那么残忍的把她心甘情愿捧出来的心死死踩碎在脚底。
他说,“凉凉,我真的很爱你,你不要嫁给顾斯年好不好,我,我们,我们可以瞒着梁姨跟苏暖,在一起,你相信我,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等我报了,”
“够了。”
苏凉看着橙色灯光下那张面孔,曾经让她觉得温暖无比的那张脸,此刻真是陌生极了,她觉得他的凡宇哥一定是死了,否则他怎么会对她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让她做他的…地下情人。
只是想想,就让她心如刀割,她隐忍着泪意,努力挤出一丝灿烂的笑,“你忘了吗,我就要嫁给顾斯年了,他会给我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至于你,”
她突然顿住,残忍的笑着,冷冷出声,“何凡宇,从今往后,你只是我的姐夫。”
回忆戛然而止,她把自己淹没在眼泪里。
明明说好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