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却没有黑暗。
没有任何用来照明的东西,室内却依旧清晰可见一切。
高大的碧色的穹顶垂下纷纷絮絮的盈弱花束,伴着微风轻微摆动,正像是一群婀娜少女聚在一起群舞菲菲。伴着那时而吹送过来的馨香之气,再不想为任何事而烦恼,只这样静静的活着,单纯的活着。
身体横在宽大蓬松的海阔棉床上仰望,顿觉自己变成了天地万物间的生灵,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飘飘忽忽迷恋于其中。
来到这里,陈雨柔只觉万事万物都是如此的洁净异常。在这里,没有灰尘的概念,没有污染的概念,没有害虫的概念,没有肮脏的概念……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纯净水洗了无数遍之后的崭新、晶亮、纯透。
侧身对看那似有潺潺溪流经过的地面发呆,步于其上,脚下曼妙游鱼碧草,中间并未看到任何阻隔之物,恍惚觉得自己正仰视浮游在水面上。每次踏足,小心异常,生怕打搅了鱼儿欢快的生活。
星光、月光透窗撒入银白片片,窗外那盈盈之声,唱的只是宁静。
置身其中,只觉浑身慵懒成一滩烂泥,肆意的躺着,任由身体坠落,很沉重的坠落感,深深坠落。
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毫无保留的瘫软下去,一点点紧张感都没有了。
就这样随性而活。
不用防备、不用忧愁、亦不会伤心难过、更不会感到恐惧。
陈雨柔无数次幻想过的神往的地方,若真能这样活着终此一生,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呢!
正待昏昏欲睡时,迷离的意识中,听到有轻微脚步声似是由远及近。
陈雨柔并未起身,亦是根本不想起身。
心想,一定是玉水不放心,过来看一下自己,或许是拿了食物,她就这样半睡着想着。
须臾,脚步声嘎然而止,之后,并未听到任何其他声响。
陈雨柔有些奇怪,昏昏然,“玉水,是你么?”
“哈……”如此深长的一声呼气,像是把整个心肺间憋了数十上百年的恶气全部一股脑儿的吐了出来。
陈雨柔心头一惊,胸口处由于惊慌,瞬间凝结了硬硬的疙瘩,登时直立坐起身。
“谁?”
陈雨柔四下里毫无目标的张望着。
窗下,只见丝丝长发如波倾泻,柔衣飘飘,女人背对雨柔盈然而立,柔弱身躯几欲跌到,伴风而颤。
“说话,你是谁,”她欲是不讲话,陈雨柔心里便更焦急。
“你,是你,穿了我的小毛裙,”声音清细恍若隔世。
“小毛裙?”陈雨柔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那柔柔的质感,“哦,我不知道,只是随便选到了这件,怎么……”
“就这样吧,注定了的,也许……”虽是近在咫尺,声音听来却总是有着天涯之感。
说罢,身影飘然转动,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陈雨柔急忙跳下床,“等一下,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是谁?”
“迟了,”声音略有迟钝,“没有必要了,也许,真的是前世注定,无力回天吧”。
“那,”陈雨柔伸手拦住了她,“至少让我知道你是谁?”
那一回眸、那一转头、那一下轻扭脖颈,瞬间之事,倒像是经世之久。
只一眼,陈雨柔便已然七魂出窍。
那张脸,那张脸,分明是五官倒装,像是被谁扭断了脖颈,倒过来又重新安放在身体上了。
望着她高高在上的嘴巴,五官组合成“八”字的脸型,陈雨柔踉跄瘫倒在地,这一次,身体才是真真正正的瘫软如烂泥。
“满意了么?”声音明显带了悲戚之意。
伴着她的翩然离开,陈雨柔再次陷入到了深深惊恐当中,那长久以来折磨着她的不祥、不悦的感受。
为什么?
难道这种感受将会永远伴着自己,为什么无论到任何地方,始终不能摆脱,终究无法平静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