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的目光全朝他看来,转而镇国公收回目光,咬牙又看向了常蔚。
常蔚神色较之先前的狂妄,多出了几分沉浮不定。
镇国公站起来:“走!”
苏绶坐着没动。
镇国公道:“你不去?”
“区区一个常荏,不必两个主审都去,国公爷去审常荏,我在这里继续。”
镇国公想想,点头道:“也好。”
说完跨步就走。
苏绶望着脚步踟蹰的苏婼与韩陌两个:“常家三兄弟情份平平,没人想陪着二房送命。常荏有供诉,你们不去听听?”
韩陌道:“按照审案流程,主审官不得单独在场,我俩走了谁来给大人陪审?”
苏绶说话的声音也如平时般不急不缓,可是这些纯属推测的话语由他这么样的语气说出来,就莫名显得很笃定。
“你不能听不懂。你还在隐藏,不就说明你还有在乎的人和事吗?我连这些都知道,你猜我还知道些什么?”
“所以呢?”
常蔚紧紧地盯着他:“还知道什么,你接着说。”
眼前的苏绶看上去还是平日那般不多言不多语,仿佛没有气性的模样,只是放在此时此刻,常蔚又觉察出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苏绶摇头:“不是。”
常蔚屏息望着近在咫尺的他,良久才缓缓吸入一口气。
……
苏绶未置可否,把斟满的茶递到他手上:“那你刚才为何不说穿?”
苏绶慢条斯理地捧起了茶:“何以见得是在搞名堂?”
常蔚冷笑,双眼一刻不曾离开过他的脸:“我们家老三我太了解了,他一世糊涂,比起我们家老大来,更不清楚我的事,他能有什么可交代的?而且,他那么懦弱,要是有东西可招,早就招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如果常贺早知道你的勾当,他不至于慌慌张张去寻你,而他若不去,你或许此刻还在逍遥法外。”
“我与你同朝多年,从来不知道你城府竟然这么深。苏绶,那个被罗智轻易骑在了头上的你,真的是你吗?”
“你们俩是打算唱双簧?”
“你为什么要这样伪装自己?”
明明这些细节只有他和常贺两个人知道,但苏绶却仿佛亲眼看见了似的!
“还有呢?”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常蔚喉头莫名发紧。
“我哪里还有什么要紧之物?那些不都被你们查获了吗?”
常蔚犹在咬牙,但是神情已不受控了。
常蔚神情炸裂,陡然间出声:“虎符都在宫里头,我哪里来的虎符?我怎么可能会持有虎符?!”
常蔚脸上依旧阴晴不定。
“跟你并不相干。”苏绶垂头看一眼地下,又撩目看向怒形于色的他:“我不光知道常贺拿着的是虎符,而且还能猜到他拿着虎符去干什么了。常蔚,你们的军备筹备得怎么样了?那个人,是否已经与你们一条心?”
常蔚接了茶,而后哼道:“因为我也想看看你们到底想怎么唱这出戏。”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出事之前,常贺并不知道你很多事情,那天夜里他追到了柳树胡同,你迫于无奈才告诉他,对吗?
“在忙乱之下,韩陌率人追到了,你立刻安排常贺逃跑。你虽然前几十年仕途不算太顺畅,可是你却在长期的官场之中形成了缜密的头脑。后院水井里的机括证明,你确实有这样的本事,那种情况下你让常贺逃了,绝对不可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毫无恃仗。那样的话,倒还不如我自己逃出去。”
常蔚执茶望着他,凝重感不知不觉爬满他全身。
这冰冷的话语字字入耳,常蔚面上肌肉开始抽搐,他空洞地看着苏绶,后仰着身子,似乎竭力想离他远一点,只是身上的镣铐却限制了他的动作。
“什么责任?!”
昏暗灯光下,血色从常蔚的脸上慢慢地褪去,他变成了一具躯壳。
“本来不肯定,但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审你。审案的路数,原本就该出其不意,你不知道吗?”
“那你怎么肯定虎符就在我手上?!”
韩陌在常家审过常赟一遍后,常家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就全已押进了大牢。
苏绶收回目光,看一眼张懈,再落回常蔚身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嘶哑了声音。
苏绶目光滑到一旁张懈身上:“让他留下,就合规矩了。”
常蔚目光仍凝结在他脸上,没有言语。
常蔚持杯的手晃荡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伪装,你常蔚伪装是为了掩盖野心,而我苏绶则是有责任。”
“怎么不可能?薛阁老就是死于你之手,虎符在你手上,有什么不可能?!”
“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我就开始唱了。”
苏绶微微抻身:“你被常贺堵住了,无奈之下你告诉了他原委,包括薛家被冤枉的事。从后期现场的情况来看,你们可能还起了些争执,因为火盆里的火是熄的,如果没争执,那火盆一定是热的,而你也肯定会在他的帮助下毁去更多证据。”
韩陌看了眼张懈的役服,点点头:“那我们先撤!”
铁链哗啦啦作响,常蔚委顿地坐在了地上。
俩人从善如流,前后脚地出了牢狱。
此时除了甬道里值岗的狱卒,就只剩牢笼之中的这三人了。
“不见得。”苏绶走到他面前,半蹲了下来,只容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飘入常蔚耳腔,“常贺带走了一枚虎符,对不对?”
苏绶依然平静:“你一定见过‘他’,对不对?”
常荏二十八岁,模样与常蔚有几分像,但肥胖而温吞,一脸蠢相。
镇国公坐了堂,例行审了一遍基本的情况,遂问:“你有什么情况要交代?”
常荏结结巴巴说:“我,我要告我二哥贪墨!”
镇国公锁眉:“他贪墨的事情朝廷都已经知道,他还有什么没报?”
“他,他前年拿兵部的官位卖钱,一个都事之位五千银子,一个观政是三千两银!听说卖了上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