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彻底昏迷了,他对他的病情一直隐瞒,他的身体及其虚弱,像是彻底失去阳光和养料的花朵,渐渐枯萎。
他躺在床上,一直虚汗连连,湿透全身的衣衫,甚至是床单,如果这样下去,他很快会因为脱水而死。
他紧拧双眉,嘴唇已经最先褪去了颜色,他在痛苦中不停地呓语,却是因为他太虚弱而无法听清。
“这是怎么回事?!”怀幽吃惊担忧地看着凝霜,不停地用布巾擦去他额头的冷汗。
我握住凝霜汗湿的手心,心情凝重:“我想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怀幽立时看我:“心玉,你医术高超又有狐仙大人的灵药,你快救救凝霜。”
我无力地摇头:“师兄先前曾为救我而强行上了凝霜的身,给凝霜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之后,凝霜为救我,再次求师兄上身……”
“所以呢?所以会怎样?!”怀幽焦急地问。
我抬眸哀伤地看他:“会消耗凝霜的阳寿……”
怀幽惊诧地怔住了身体,手中的布巾“扑簌”落地。
泪水开始湿润我的双眸,我心痛难言:“他会一点一点衰竭,直到……死去……怀幽……”我抬眸哀伤地看怀幽,“他跟你一样……是在用他的生命在爱我……”
怀幽的眸光震惊地颤动起来,带出了泪光,他看向痛苦挣扎的凝霜。痛心拧眉摇头,静静地守在凝霜的床边。
我擦去眼中的泪水,起身:“怀幽。我要带凝霜去神庙。”
“对……”怀幽深思点头,脸上浮出希望地看向我,“只有狐仙大人能救他!”他开始在凝霜床榻前徘徊,“事不宜迟,马上启程,我去给你安排马车。”
“等等。”我拉住他有些仓惶的身影,“你先帮我看着凝霜。我先找子律交代一下。”
“好!你快去!”怀幽重新坐回凝霜床边,照看凝霜。
我是女皇。我不能突然离开,我回到自己的寝殿,找出了子律留给我的狗哨,精雕细刻的狗哨总共是两支。是时候还给他了。
我抓紧狗哨离开寝殿,前往我和独狼总是会合的清风塔。夜空下整个巫月陷入沉睡,只有点点红灯。
空中明月朗照大地,青云静静随风流淌,狗哨放在唇边,我开始吹响狗哨,听不见的声音随风传出,我站立在清风塔顶静静等候。
独狼是我最先信赖的人,即使当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知道我的,但是,我们在一战中相识相惜。我真的很看重他,无论是独狼,还是子律。
是不是我这份看重,才让安宁反而不安宁?我虽是女皇,但我始终是女人,而子律。恰恰是男人。
远远的,一抹黑影划过空中朗月。身后的一缕长发如同狼尾般飞扬,他,来了。
他矫捷的身形跃过下方层层叠叠的屋檐,跃上清风塔,衣带飞扬地飘落在我的面前,月光映在他的黑眸中,闪烁如同孤狼般的冷光。
“什么事?”依然是简短的话,没有多余废话。神情冷酷肃杀,透出荒漠苍狼般的孤傲威严。
我把狗哨拿出,放到他的面前,他微露疑惑,我随即道:“该还你了。”
他一怔,却是没有接。
我拿起他的手放入他的手中,他低脸看手中两支狗哨,在月光下边的怅然若失。
“我要带凝霜连夜出城,明日早朝你主持一下。”
“什么?!”他吃惊地看向我,面色如黑夜般低沉,“巫心玉!你在想什么?!”
我认真忧急地看他:“凝霜病了……”
“病了有御医!”子律忽然发起火来,直接打断我的话,“你是巫月女皇,怎能因为一个男人病了而置朝堂于不顾!”
“凝霜他快死了!”我焦急出口,他就此愣在我的话音之中。
带着秋衣的夜风吹过我的面颊,我抚上额头:“子律,我知道我突然这样拜托你很任性,但是,我必须要带凝霜去神庙!”
我坚定地看他,他忍了忍眸中的怒火,眯起精锐和孤冷的双眸:“你要送苏凝霜去神庙,谁不可以?非要你丢下国事送他去?!”
“因为他是苏凝霜!因为只有我知道怎么救他!就算是你梁子律,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我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清风塔上回荡,子律彻底怔住了神情,站在月光中,久久无言。
我努力平稳了一下呼吸,握住子律的手臂:“子律,当初你们为我冒死刺杀,我永远不会忘记。现在内乱已平,君臣一心,百姓安泰,你为左相,也是众望所归。所以,我不在时,你暂理朝政无人会有异议。我此去很快就会回来,你就当,就当我这个女皇请几天病假,难道都不行吗?”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臂,几乎祈求地看他。
他在我的目光中一直沉默,黑澈的双眸落在我的脸上,视线深邃而复杂。他的眸光闪了闪,撇开脸:“早去早回。”
我立时感谢地抱住他:“谢谢你!子律。”他被我扑地趔趄地后退一步站稳,在我上方轻叹:“你是女皇,何须来问我?”
“因为你是我的左相。”我放开他,抬起目光,看着他暗沉的目光,“我尊重你。更何况,在我离开后,我需要你帮我处理朝政,子律,这几天就辛苦你了,我会尽快回来。”
他拧拧眉,目光之中露出了无奈之情,再次侧开脸,只说了一个字:“恩。”
我安心地准备离开,他忽然伸手拉住了我的手,我微微一惊,月光之下,他拿出了一支狗哨,放入我的手中:“留着吧。”说罢,他放开我的手,一跃而起,黑色的身影在明月之中再次划过,向远方而去。
我愣愣看着手中的狗哨,子律,你为何对我那么好?你对我的忠,似乎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
事情交代完毕,我立刻带凝霜连夜出城,马车飞快地跑过幽静的街道,夜空之下是“屁屁啪啪啪”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