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无人可说
做完了这些事情,阮烟罗看着也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便问道:“孙家夫妇呢?”
阮烟罗烧掉那个小院前,是先把孙家夫妇的尸身移了出来的。
兰月面上现出几分担忧,关于这件事情,她和兰星一直也没有提,就是希望阮烟罗能忘掉,把他们和别的村民一起埋了就行,可是想不到阮烟罗还是想起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阮烟罗怎么可能会忘记。
昨天阮烟罗和孙家嫂子曾经一起出去过一段时间,兰月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是回来之后的阮烟罗明显很高兴,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
兰月知道,孙家嫂子在阮烟罗心里一定有着不一样的分量。所以,她才会在孙家嫂子和孙家大哥被杀之后,表现的那么悲凉,那么愤怒,甚至不惜以自己做饵,拖着那五千杀害他们的人,一起去死。
昨日大开杀戒的阮烟罗,看起来既强大又美丽,有着惊人的气势,可是兰月兰星这两个跟了她很久的丫头,看在眼里却只有心疼。
她们都知道,阮烟罗平日里是很好相处的,她之所以会表现出那种样子,只是因为心里的悲愤已经郁积到无法发泄的程度,只能用血来洗清。
就像兰香姐姐那时候一样。
那宛如浴血修罗一样的阮烟罗,会让她的敌人们恐惧,惊恐到从骨子里生出寒意,却也会让她们这些亲近的人心疼,心疼的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上次兰香死的时候,阮烟罗病了十几天,差一点醒不过来,这一次阮烟罗又晕过去,兰月兰星的心脏一直紧紧的提着,生怕阮烟罗又会一睡不醒。
然而幸好,这次她只睡了一天,就醒了过来,虽然她们庆幸之下根本不想去找阮烟罗这么快醒来的原因,但兰月隐隐约约觉得,这跟那位凌王爷,是脱不了关系的。
朱效成要杀阮烟罗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发了疯一样向阮烟罗跑过去,阮烟罗晕倒的时候,她已经离阮烟罗很近,所以也就清楚地看见了阮烟罗面上那丝放松和安心。
郡主对凌王,是真的不同的。
也许是因为阮烟罗个性太要强,所以无论和哪个男子在一起,都是毫不逊色的并肩而立,没有软弱,没有依靠。
但是在凌王面前,郡主却在依赖,不知不觉间,流露出的那种撒娇和依赖。
方才她一醒来就要找南宫凌,除了想见他之外,恐怕也因为心底的那份痛和悲,需要一个胸膛可以承接,可惜凌王却是那种态度。
所以现在的阮烟罗,一定更痛。
声音极轻的说道:“他们在很安静的地方,我和兰星已经帮他们清洗过了。”
阮烟罗眼睛轻轻闭了闭。
他们的孩子再有四个月就要出生了,这本该是多幸福的一家人,却只因为遇到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孙家嫂子解开了她的心结,她却害了他们的命。
虽然那个明快爽朗的农家女直到临死都在安慰她,不要把别人的血抹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因此就把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这场惨剧因她而起,无论别人再怎么劝说,都不可能抹杀这个事实。
“我们去把他们葬了。”阮烟罗说道。
孙家夫妇,确切地说,孙家嫂子在她心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要亲手葬了他。
叫了两个长风军帮忙把孙家夫妇的尸身拉到那座能看到整个望山村的小山上,就在她们昨天夜里对坐聊天的地方,挖了个坑。
长风军临时赶制出来了一副棺材,不大不小,刚好足够他们一家三口亲亲密密的在一起。
阮烟罗只看了一眼,就吩咐盖棺,但填土的时候,却坚决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自己一捧一捧,把土埋在那个简陋的棺材上,直到堆起一个小小的土堆。
土堆前插了一块木牌,兰月因为怕阮烟罗会用自己的血去写墓碑,干脆已经提前用红漆写好了“孙氏夫妇之墓”几个字。
阮烟罗见了,微微一笑,她知道兰月的心细,自然不会说什么。
这样的农家之人向来不会有什么幕志铭这一说,可是阮烟罗却忽然很想为他们写一个。
从一个长风军身上拿过刀在手指上一划,鲜红的血立刻淌了出来,兰月的眉紧皱在一起,就是怕阮烟罗自伤,结果她还是伤了自己。
阮烟罗借着滴出来的血,在木制的墓碑上一笔一划的写道:“他们很相爱,从开始到最终。”
这样一个不中不西,不伦不类的墓志铭,放在这样的古代其实是很奇怪的,可是无论兰月兰星,还是长风军,甚或后来每一个看到这句话的人,都觉得心里最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戳中了,心里面一片酸涩,却又绵软的温柔。
“你们都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阮烟罗说道。
“郡主……”兰月担心地看着阮烟罗。
“郡主,天色已经晚了,还是回去吧。”兰星也是劝着她。
阮烟罗摆摆手,说道:“没事,我就坐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阮烟罗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变,兰月兰星对看一眼,终究还是听从了她的话,但也并没有回去,只是在山下不远的地方等着。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晚风轻轻的吹过来,四周山林飒飒而动,让人心胸为之一阔。
阮烟罗记得,昨天和孙家嫂子坐在这里的时候,下方一片温暖的灯火,如浊世间一隅宁静的港湾,而如今,却只有焦黑的断壁残垣。
但即便如此,孙家嫂子想来也是愿意被葬在这里的,她生在望山村,长在望山村,就算是死后,也一定愿意永远的眺望着这个带给她无数美好回忆与爱情的村子。
阮烟罗坐在孙家夫妇的坟边,头轻轻倚着自己亲自题了墓志铭的墓碑。
“孙嫂子,你都已经去了,我还要为自己事情来打扰你,真是对不起。”
“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能和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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