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下令，三个月之内必须除掉朝歌三百里的奴隶籍，每人分配三亩土地，另外，允许奴隶自由开垦周围荒地，但凡开垦的荒地均属于自己所有……”
传令官的声音很大，尾音拖得很长很长：“各位听好了，大王的命令必须尽快执行，若有违背者，必将严惩不贷……”
周围人等，面面相觑。
很快，便有窃窃私语。
“废奴，这不是让奴隶们得意了吗？奴隶们自古以来就是干活的，也不拥有任何土地，怎么就非得让他们自由呢？”
“可不是吗？祖祖辈辈都知道奴隶是干活的，伺候主人的，如果让他们自由，还获得了土地，那以后谁来伺候我们？”
“再说，奴隶们自古以来都是被主人养着，主人给饭吃，离开了主人，他们能独立生活吗？”
“是啊是啊，那些可怜的奴隶离开了主人还不得饿死啊？大王这不是解放他们，是害了他们啊……”
“没有了奴隶，我们的土地没人耕种，奴隶自己的日子也过不好，算来算起，这个法令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大王为什么要颁布这样一个法令？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对我们虽然没好处，但是对大王有啊。你没听见传令官说吗，奴隶开垦的荒地只需要缴纳十分之一的赋税，解放的奴隶越多，大王得到的赋税可不就是越多吗？”
“这简直太令人气愤了。以前奴隶耕种的土地，除了他们的口粮，其余全部都是我们的，现在其他的奴隶只需要缴纳十分之一剩下都是自己的，那么以后我们的剩下的奴隶看了岂不眼红？谁还肯真心实意伺候我们？”
“没错，大家担心的就是这样啊，所以，大家才特别反对，我听说比干大人反对得特别严重，所以激怒了大王，大王甚至准备处死他……”
“天啦，不是吧？比干大人这样难得的好人，为民请命的忠臣，大王也要处死他？没了比干大人，谁还敢说一句公道话？不行，难道就让大王这么蛮横地干下去？那谁来保护我们的利益？”
“听说费仲这个老家伙却鼎力支持大王废奴，为了做出表率，他还提前将自己的几千名奴隶全部解放了，把土地分给他们，让他们自行耕种，几个月之前就做出试点，在秋天的时候还为大王筹集了第一笔粮草，大王特别高兴，都将费仲升成太师了……”
“难怪费仲这种外来的小人能够做到太师，原来是巴结了大王，我就说嘛，为何微子大人，比干大人他们那么老的资格却被大王渐渐疏远，反而去宠幸费仲这样的小人，费仲真是个大大的奸臣……”
“不行，我们可不能任由费仲这样作恶，他蛊惑大王，一己之私，却换的他的太师高位，就算没了奴隶，却有比奴隶更多的利益，可是，却害苦了我们。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
太师位只有一个，费仲先行占据了，其他人就算马上效仿费仲也来不及了。就算没有了成千上万的奴隶，也没有高位赏赐了，谁还肯拥护这个法令？
在窃窃私语中，几乎9成9是反对的声音。
姜老头也冷笑一声，低声道：“看到了吧？真是天助我也。大王这是找死呢。大王现在把整个殷都的贵族们全部得罪了，他再是力大无穷，可架不住全天下的反对，失民心者失天下，大王的法令越是严厉反对的声音就越是强烈，看吧，他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吴所谓没有做声。
历朝历代的变法者，到最后很少有能善终的，纵然是帝王将相也不例外。但凡敢于破坏庞大的既得利益者群体，等待你的便是不可知的失败，死亡，甚至身败名裂。
帝辛的悲剧，便源于此。
他很同情商纣王。
他忽然觉得，再也不能妇人之仁。
整整一天，传令官便在朝歌的大街小巷宣讲大王的政策，彼时，也没有什么纸张，也没有什么网络电话，传达命令全部是口头宣讲，所以，传令官们必须反反复复，一直宣讲，从城南到城西，从城北到城东，从上午讲到晚上，直到城门快关闭了，整个朝歌的人算是差不多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老姜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吴所谓，直到城门快要关闭了，才一起走出了朝歌。
一路上，全是辱骂。
“大王真是疯了，只顾自己不顾别人……”
“大王也不知是不是中邪了，听从那些奸臣的诡计，居然想出这么缺德的主意，让我们释放所有奴隶，这简直是灭人生路，忍无可忍……”
“既然大王如此昏聩，我们是不是该换一个大王了？”
“嘘，小声点，大王耳目众多，别被人听去了……”
“切，我们都没生路了，还怕它作甚？再说，现在全天下除了那几个奸臣，谁不恨大王？他的耳目再多又能如何？他简直没资格做大王，他完全破坏了祖宗家法，你看吧，成汤江山迟早毁在他的手里……”
“那也没辙，我们还是先去找微子大人商量一下吧……”
“找微子大人也没用啊，他毕竟是大王的亲兄弟，他能如何呢？”
“谁说没用？微子大人自己也有好几万名奴隶，我就不信大王能心甘情愿地把几万奴隶全部给放了，你等着瞧吧，没准微子大人的反应让你大吃一惊……”
“但愿如此吧。唉，微子大人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其实，当初若是微子大人登基就好了……”
“可不是吗？微子大人为人正直，只可惜就因为不得王后宠爱，居然到手的帝位都白白飞了，现在我们能指望的也只有微子大人了……”
“微子大人为人行事十分稳重，也有王家气派，不像大王，整天除了征战四方便是和那些臭名昭著的外来大臣混在一起，久而久之已经被他们彻底洗脑，变得完全不像是我们的大王了……”
“唉，真要是微子大人是大王就好了……”
微子的名声很好。
微子在诸位贵族的眼里，那是一个大好人。
微子的行事风格，做派，也更加接近于一个大王的气质。
所有人都认定，新的王该是微子——他们估计没想到新的王以后将是名不见经传的西伯侯的儿子，一个大商的方国领主的儿子。
江山不再姓商，而是改为周了。
你明知道一个故事的结局，可是，你却无力更改。
这是12万年轮回命中的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