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陈靖元几乎都是夜宿南苑,虽谈不上夜夜笙歌,却也长叹春宵苦短日高起。
一时间,南苑的风头在整个燕国公府中一时无两,北苑的柔娘之流早已被抛到脑后,而且略有追平东苑的李沅芷。
都说女人之间的争斗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早上刚和清平公主把臂同游花园,不仅赏雪品茗,还笑谈昔日往事的李沅芷,一用完午膳之后便吩咐着朱福让门房去套取马车,脸色不悦地带着奇葩丫鬟绿荷匆匆离府冲娘家赶去。
所去为何事,正如绿荷所言,向精于勾心斗角,朝堂之上人称笑面虎的父亲李伦讨教如何破解南苑势起的局面。
得得得...
门房小厮赶着马车,车轱辘轧着沿街雪印嘎吱嘎吱作响,一路颠簸地饶过米脂大街,穿过东大街,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到了李沅芷的娘家,礼部尚书李伦的府邸。
李沅芷在绿荷的搀扶下轻轻跳下车辕,径直撇掉绿荷,抬起莲足跨小步匆匆朝父亲的书房跑去。
因为她知道每日的午膳之后,父亲都习惯在书房中泡上一杯好茶看会儿书。
砰...
李沅芷也习惯从不敲门,小泼辣劲儿一发也不闻不问直接将房门狠狠撞开,张嘴便喊:“爹爹,爹爹!”
李沅芷不请自入的莽撞足足吓了一跳正闲情逸致地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看着书籍的李伦。
也是一声砰...
李伦惊跳一下瞬间从摇椅上爬了起来,不小心将脚边的火炉一脚踹倒,散了一地的炭火。
老头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家这个小祖宗,不由埋怨道:“我说丫头,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咋咋呼呼的性子?这都嫁为人妇了,还如此莽撞。小心靖元以后不要你了。”
这最后一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倒是坏了菜,只见李沅芷蹭蹭蹭几步冲上前来,一头扎进李伦怀中,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李伦错愕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随即连忙安抚着,可这小辣椒也是,越是安抚越是哭得一塌糊涂,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不可饶恕。
都说女儿就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一点都错不了。
李沅芷哭得越凶,李伦的心里就是越发酸,之前还想再训斥她几句来着,这下顿时抛诸脑后而去,只是一味地轻拍着李沅芷的后背好言安抚询问怎么回事。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眼泪再挤也就那么点了。
有些疲累的李沅芷止住了哭闹,断断续续抽噎道:“不用以后不要我了,现在他就不要我了,天天就知道往南苑跑,呜呜...”
李伦一听,顿时头大。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岳丈?他坚信一点,只要他一掺和,以他对陈靖元的性子所了解,指不定这家务事会乱到什么程度。
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见闺女受欺负不是?老李头就这么一个小宝贝,任谁欺负都不乐意啊!
于是宽慰道:“好了好了,咱不哭。有什么委屈说来听听,爹爹给你在背后出出主意支支招。”
李沅芷小手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这段时间以来燕国公府所发生之事都一一说了出来,从清平公主嫁入陈家,到柔娘被解了足禁,到丫鬟绿荷的提醒,再到如今陈靖元连夜逗留南苑,南苑的风头已盖过
其他三苑,府中更是一度传言自己这个正牌大夫人的位置不保。
最后,李沅芷不解地问道:“爹爹,你说女儿视清平公主为姐妹,她怎能如此待我?想当初她嫁进陈家,众人都不看好她,唯独女儿对她情同姐妹,嘘寒问暖,可,可...”
李伦边听边弓着腰收拾着满地的炭灰,然后将垃圾堆到了墙角,才示意李沅芷找个地方自己坐下。
随后抿了两口茶水,缓缓说道:“你啊,就是天性不羁。我看绿荷那丫鬟说得没错,纵使清平公主与你私交再如何甚笃,但是如今你俩共侍一夫,而且你为正妻,她身为公主却为平妻,你叫她一个公主的颜面何存?再说了,将来你所出之子是为嫡出,而她这一房所出之子女皆为庶出。嫡出、庶出虽然都是陈家骨血,但是这家中地位却是天渊地别。这世上哪个当娘的愿意自己的孩子庶出子女啊?况且她还是呵呵当朝长公主。”
呃...
又是同样一番话,先是绿荷,再是李伦,都从李沅芷最信任的人嘴中说出,由不得她不信和不听。
李沅芷顿时陷入了沉默,心思难道这以后与清平公主的关系就要势同水火了吗?想着之前两人相处得宜的情分,李沅芷心中难做决断。
继而忍不住冲父亲问道:“爹爹,这以后就要争得你死我活了吗?女儿,女儿...”
李伦白眉一耸,心中一阵哀叹,这老话讲得好,三岁看老,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品性李伦还不清楚吗?
别看李沅芷平日里咋咋呼呼,挥鞭动枪,就跟枣红小烈马似的,可一到关键时候,就蔫了吧唧狠不下心肠,满脑子的情谊情分满肚子的优柔寡断。
就这种性格,在燕国公府那种心机深似海的后院,不吃亏才怪。
心中失望归失望,李伦还是另想到了他法,出谋划策道:“傻丫头,既然你不想与清平公主争得势如水火,那你就增加自己的实力,让自己稳如泰山,立于不败之地呀。到时候即便你不犯人,别人来犯你之时也能百毒不侵嘛。”
李沅芷懵了,不想与别人争,又能保证自己的地位稳定不受挑衅,这有什么法子?
看着她那副神情,李伦也猜到论玩心眼斗计谋,女儿就是菜瓜中的菜瓜,随即提醒道:“听说过一力降十会吗?”
一力降十会,指的就是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法得逞,任何栽赃陷害都是纸老虎,一戳即破。
这个李沅芷倒是知道,于是狐疑问道:“爹爹的意思女儿懂,但是女儿就是想知道如何增加和巩固自己的实力,不容别人挑衅嘛。”
李伦道:“傻丫头,清平公主刚嫁入陈家就冒然出头,忌惮她的又何止你一人呢?先不说大小二乔,六月姑娘,就说那位刚解了足禁的柔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吧?她们就是你增强和巩固家中地位的臂力。”
李沅芷这下算是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就是让她和府中的其他女眷们联盟起来,站成统一战线。
只要大家伙拧成一股绳,那么就任凭清平公主来头再如何大,手腕再如何高超,那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李沅芷耷拉着小脑袋细细分析了一遍,大乔夫人性子雅静,小乔夫人性子浪漫,六月姑娘天真无邪,三人都是不错的盟友,值得考虑与拉拢联盟。
但是这柔娘,就是个不安份的骚狐狸,与她联盟无异
于与虎谋皮,李沅芷打心眼里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见着女儿迟疑,知女莫若父,李伦猜出了大概其,笑道:“傻丫头啊,你与柔娘又不是什么生死仇敌,何必拘泥对方如何?只要对你大有裨益,你尽可以放弃心中成见招为己用嘛。况且你们之间都是互惠互利,难不成你想让柔娘跑到清平公主那儿,让她二人联合起来对方你吗?”
啊?
李沅芷被李伦这么赤裸裸的点拨瞬间豁然开朗,一个柔娘她已经斗得精疲力竭,而一个清平公主则已经让她处于下风,如果两人再这么强强联合,她可以很清晰地遇见自己的将来,在陈家已无立锥之地。
罢了,罢了。
李沅芷握紧小拳头重重地一点头,嗯了一声说道:“女儿就听爹爹的。”
李伦哈哈捋须一笑,老怀安慰道:“孺子可教矣。赶紧回去吧,此事宜早不宜晚,免得到时候横生枝节,被清平公主捷足先登,快了你一步。”
李沅芷听罢,也不告辞立马快如旋风般跑出了李伦的书房,跑到外面之后冲着李伦喊道:“女儿有时间再来看我爹爹。”
几息时间,脚步声已经趋于涣散,李沅芷已经跑远。
李伦见状呆若木鸡,本想着和自己的贴身小棉袄再说会儿家常,谁知这丫头竟然这么现实,不由苦笑道:“养儿到一百,长忧九十九啊!”
念叨完,关好房门又坐到摇椅上优哉游哉地看起了书籍。
陈靖元哪里会知晓自己那消停了好一阵子的后院,在李伦这个邪恶的老丈人撺掇下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轩然大波。
此时的陈靖元率众视察着刚刚竣工的京都讲武堂。
与之随行的除了左膀右臂文廷玉、张迁侯外,还有负责此次大兴土木兴建讲武堂的户曹王来宝。
作为工地总指挥,王来宝在前头带着路对陈靖元一一介绍着京都讲武堂的规模。
王来宝指着一个占地数十亩的空地,说道:“这儿就是供讲武堂学员操练的场地,别说几百学员了,大都督您就是来一次数万人的阅兵典礼都成啊!”
介绍操场之后,王来宝又指了指几座仿营房式的连片房子,说道:“那儿就是咱们学员的宿舍,为了营造出军营的气氛,全部是按照军营规格所制,让学员至少能够在分配下军营前,能适应军中的生活。”
紧接着,又带陈靖元等人视察了学习文化科目和军事理论科目的课堂,还有用数百个沙盘组成的模拟课堂等等,全是按照陈靖元的意思来修建。
约莫耗费了两个多时辰,总算是将讲武堂视察了个遍,总体来说,陈靖元还是很满意王来宝的工作效率和成果。
随即对他勉励和夸奖了一番,最后问道:“学员何时可以正式入驻讲武堂。我指的是封闭式军事化管理。”
王来宝听罢,拍打着胸脯放言道:“咱们这次兴建讲武堂都是实打实的土木兴建,绝对是给足了料,不会出现大都督之前所说的豆腐渣工程。如今基本已经竣工,只要大都督一声令下,招募进来学员随时都可以入驻。”
陈靖元唔了一声,对着身边的文、张二人吩咐道:“明日起,先让鹰扬卫各协保送三百五十名优秀士卒进入讲武堂学习,还有,通知王弘那厮,他这个招生办主任可以开工了。”
文廷玉、张迁侯纷纷颔首领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