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机处实在不是龙剑铭这号人待的地方。一心只是来应应景,并不涉足具体事务,跟那些老头子争权斗嘴的他,也只好喝着清茶嗑着瓜子打发时光。看看那些老头子们为一件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争个红眼青额的也是种消遣。因此,几天下来,这些军机们也就习惯了这个年轻额附只看不说,只喝茶嗑瓜子的作风。人家是行走军机又不是佐赞军机嘛,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闲得慌出去遛遛也不打紧。只是别走远喽,万一老佛爷派人来唤找不着人就麻烦了!
实际上,军机处名为全国中枢,却没有一点在大事情上的实权,不过就是皇帝(太后)的一个顶级顾问机构罢了!啥事情等军机处商量好了还得老佛爷批才能作数的……可偏偏这些老头子们把自己那块地方看做禁地,往往为一个鸡毛蒜皮的事情吼得震破屋顶。这不,刚消停下来!让存心看热闹的龙剑铭心里好不失落。
一个章京匆匆地进来,把经过他审看过一遍的折子送到了分管军机那里。这个事情,刚好就落到奕劻的头上。
“列位大人,列位大人!事情可不好了,广西匪患有向湖南蔓延的趋势,这不,张之洞的告急电报来了!”奕劻抖着手里的纸片说开了,这种事情是必须要经过商量的。
“咦?昨天两广不是有个电报上来说广西剿匪进展顺利吗?今天怎么又闹到湖南去了!?”瞿鸿禨跟岑春煊关系不错,和张之洞却有点小别扭,此时自然就说了些不冷不热的话了。
“剿匪哪里有那么容易的?这广西匪患已经两年了,前些时候消停了些,可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往湖南蔓延了?难道,是被广西军队撵过去的?”奕劻把眼皮一翻,就把事情扯到了广西方面,不过他这存心跟瞿鸿禨斗气还真蒙对了事儿。
“前几日张之洞有折子来,说两湖新军编制少,不敷调用,旧军勇营战力低劣又不堪使用,看来,这张之洞似乎能料敌机先呐!”载沣也是领着军机行走的头衔,不过他可不跟龙剑铭一样,他是竭力地要军机处抓权的。
“要说也怪,前些日子广西是连番报捷,似乎匪患克日可平一般,今天又突然失去控制,望邻省流窜。此事非同小可,当不得迁延不决。哎,龙大人是军事方面的干才,不如请额附说上几句,看这个事情该如何解决?”瞿鸿禨看斗嘴自己难免是势单力薄,这事情在两个王爷几句话以后已经有扯不清楚的势头,要知道,自己在老家湖南善化还有大片产业啊!灵机一动,找龙剑铭这个平时不开腔的哑头神来说说,庆亲王和醇亲王怎么也得给额附面子的。
“这,这,剑铭见识浅薄,怎么敢,唉!”龙剑铭早巴不得说话了,想不到今天张之洞真把电报打了上来。不过,帮也要帮得尽量隐蔽一些,免得被人察觉出来。
“贝勒爷,您就说吧。西藏一战,足以证明您在这军事上的造诣,连老佛爷也是连声夸奖呢!”载沣一看,忙接了上去,拉拢龙剑铭是他既定的目标,现在,不就是个小小的机会吗?说不得在这个事情上应和一下,找机会再拉这个额附出去溜溜,掏点心窝子话出来……
“这,剑铭权且说说,当不得真啊!”龙剑铭故作为难,先把话撂在那里。“要说这匪患嘛,既然称做匪,自然是四处流动的了,从广西到湖南,也属正常。各位王爷、相爷,您们想想看,这土匪也得吃饭不是?如今各地收获在即,而广西西部山区一向贫瘠,而湖南中部则是鱼米之乡啊!也难怪匪患北移。湘省民风强悍尚武,早年文正公以湘军而名震天下,如今两湖新军编制正如醇亲王爷所说,少了一点,实在不能在驻防各地的同时抽调出足够的兵力布防湘南,堵截匪患北窜。如匪军进入湘南,吸收当地精壮,那,那可是无法收拾之局面,而岑督一年多的大力征剿之功也毁于一旦!目下,只有令两广调遣得力将佐率军猛追,击匪于侧后,而两湖则调集一方面悉数调集新军南下湘桂边,一方面从速扩编新军。这样一来,前堵后追,还有希望灭绝匪患于湘桂边,成一劳永逸之功。王爷、相爷,这、权当说笑,说笑啊。”
龙剑铭这话说得大有学问,一方面用匪军趁秋收抢粮的理由来解释广西起义军北上湖南,防止有些人把罪名落在两广方面;一方面把两湖新军编制少的问题又强化了一遍,更强调了非增加两湖新军编制不可以灭绝匪患。话是说得滴水不漏,不偏不倚,没有任何可以引起别人怀疑的把柄。
“甚好,以我看呐,给两湖再增加一镇一协的编制够吧?”奕劻还兼着练兵处大臣的,新军编制的问题,正是他的专权。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把龙剑铭这个大面子给驳回去,相反的,在看到龙剑铭那种可成可不成,随便你们怎么整的态度后,还安下心来。主要的问题还是要剿灭广西匪患,张之洞和岑春煊两个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挑脚不是?
“这个,是庆亲王您练兵处和兵部的事情,您做个主儿就是。”载沣顺水推舟的功夫可是很到家的,毕竟在大的方向上,他和奕劻还是一个阵营的。要是庆亲王能在袁世凯的问题上放放手,那就更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王爷是吃了猪油迷了心眼,硬是回护着袁世凯,要不载沣早就……
其他几个见两位最有权势的王爷都这样了,还能说什么?反对?你省省吧!那不就成了反对龙剑铭、奕劻、载沣三个人了吗?
这边众军机把折子这么一拟,着人递去颐和园,没多久这折子就回来了,盖着慈禧太后的两颗印儿的折子就成了湖广新军增加编制的批文。改日再通过朝议下个圣旨,由练兵处合着兵部主管军制的徐世昌下个文,连同圣旨送到武汉,那,湖广新军扩编成三镇一协的事情就落实了!
其实,在军机处还是不错的,中午饭是御膳房负责打理,军机大臣和在军机上行走的章京们还可以喝上一壶,完事后小眯一个午觉,到了下午部鼓敲响的时候,如果颐和园没有特别的交代,那就各自回家又或三两个一起出宫去找乐子……
暂时,还没有人拉龙剑铭去寻花问柳喝花酒,毕竟德龄还在北京,而德龄是什么?是老佛爷最喜欢的格格!因此,这个漏子可没有哪个王爷、相爷的愿意去捅。不过,邀请过府也可以喝花酒的啊!王爷们更喜欢把各院的头牌用轿子接到王府里去……
所以,载沣等鼓一响,就朝龙剑铭走去。
“额附啊,昨天有人送了我个稀奇玩意,载沣怎么也没搞清楚窍要,如果贝勒爷晚上有空,劳驾去我府里看看去?”这载沣论辈分,是跟裕庚一辈的,要是明说些不着边的话,那可扯不过去,因此含含糊糊的发出了邀请。他想着:没有猫不腥的,龙剑铭血气方刚一年轻人,手里大把的银子,又有权有势,怎么着也会经常去溜达溜达的,自己这个话,他一准明白。
可惜龙剑铭还真他妈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一听载沣有稀奇东西,想来也不过是些西洋的精巧机械,因此也没怎么过脑子,就应了句:“王爷,何不明儿拿到这里来,让剑铭帮您瞅瞅?”
几个尚未出去的军机捂着嘴小跑着就出了门,嗨!这个额附要麽就被那格格吃个贼死,要不就真是装疯卖傻了,载沣,看你怎么圆这个话!
载沣可愣了大半天,最初还以为是龙剑铭拒绝自己的邀请,不给脸面!可一看年轻人那傻样,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得!高矮拉他去见识一下,这个窝在成都的土包子。
“那玩意大的紧,又不瓷实,搬来搬去麻烦,要不?载沣派人回去给贝勒爷告个假?晚上嘛,正好痛快地喝酒叙话啊。”说完,载沣就叫了个人过来。“去贝勒府上知会一声,就说贝勒爷去我那里吃酒了,晚些回去,另外……。”
两人挤了龙剑铭那一辆车,去年送给载沣的那车被当成了没用的摆设,所以载沣还成天座轿子,今天才真正开了回洋荤,也就是在车上,这个王爷才决定也把家里那摆设取出来用用。
龙剑铭也想利用这次机会与载沣建立更密切一些的关系,目前,朝廷和地方整体上是处在满汉官僚的矛盾对抗中。可是满足亲贵中,对具体的汉族官员的态度又有所不同。拿袁世凯来说吧,奕劻是袁世凯在朝廷里的代言人,关系非常密切,端方是袁世凯的亲家,两人一个北洋大臣直隶总督,一个南洋大臣两江总督,一南一北相互呼应着。所以,在亲贵中针对袁世凯的,只是以载沣为首的集权派,这些人,是以载沣、载涛、铁良为首。而汉官们之间,也有矛盾。这样一来,就形成了复杂的人事派别关系。龙剑铭要做的,是拉拢能拉拢的所有权势人物,为自己在四川的根基稳固打下坚实的基础,说直接一点,就是在自己离开北京回四川以后,在京城里还有保护伞。
载沣的意图,龙剑铭非常的清楚。这个未来的摄政王,现在就要打基础了,而象自己这号人,是载沣首选的目标人物。
因此,醇亲王府小小晚宴的气氛是融洽的……这不,载沣和龙剑铭身边可是一左一右都有美女伺候着。当然,载沣不会去找那些“名满天下”的残花败柳来,而是好不容易花大价钱请来的没出牌的清倌。有美色在旁,加上两人都刻意拉拢对方,因此关系很快就搞得很近乎了。话题从朝政到风月,又被不谙此道的龙剑铭扯到军事上,当然,是载沣主管着的海军问题。
“王爷,剑铭任职在四川,也不能帮您在海军的事情出点力,蒙您如此恩宠,实在是有愧啊。不过,趁这个机会,剑铭对海军,倒有个建议不吐不快,供王爷您参详。”龙剑铭喝了点酒,脸红红地借着酒意就说开了。
载沣的酒量就不是龙剑铭能比的了。不过,在格格大婚那天,载沣就知道这额附还真不能喝太多酒,所以目前也是手下留情,要真把这龙剑铭灌醉了,他身边的两个清倌儿可就浪费了哦!再说也不好跟德龄交代的……不过,趁机会在龙剑铭身上沾点好处也可以啊!海军的事情,嘿嘿,你要说就说,看看你有什么样的建议,莫不是再捐献几艘战舰?
“直说!直说无妨!这里,呃……没事。”载沣突然醒悟到身边还有外人,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龙剑铭似乎对这两清倌有点意思,干脆待会赎了送到额附府去!啊呸!找死啊!要不,给额附置个外宅养起来?对,这才是正理!
“王爷,我可真说了,有什么地方不对顶撞了您,您可担待着。”龙剑铭此时可清醒着呐,这么好的机会,不把载沣手里的海军望长江口调可就太可惜了!“咱大清的海军到现在也有30来艘船了吧?剑铭看啊,如今海军主力集中于渤海,而长江口却少有舰只驻防,王爷,江南是朝廷的赋税重地,长江流域是大清的经济中心呢!实在应该调一支得力舰队去长江口上待着。我看啊,这大沽、秦皇岛也摆不下更多军舰了。”
龙剑铭说完,接过旁边递来的小酒杯就“哧溜”了一口。
载沣愣了一下,这龙剑铭这个时候说这码子事情干嘛?哦!听说他跟端方在合计着在长江边搞个什么工业基地,不就是想海军派点兵船去守着吗?成!不过,得有军港才行啊。
“不瞒额附,叶祖硅和萨镇冰以前也说道过这么个事情,不过您知道,朝廷现在没银子,这长江口要有舰队,首先得有军港啊!这个事情,不好办呐!眼看老佛爷的70大寿就来了……”载沣及时打住了,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正打算从海军里抠出钱来孝敬老佛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