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她看见了那个身穿紫衣的少年,骑着白马,朝她疾驰而来,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条好看的弧度,双眼漆黑深沉,喜怒难辨,隐隐带着一丝焦急与不安。
胤仁…是不是你要来了…?
唐赛儿紧闭着双眼,躺在脏乱的干草堆上沉沉睡去,几滴泪珠儿从紧闭着的眼角缓缓滑落,唐赛儿的脸上慢慢绽开了一个如水般温暖的笑容。
忽然,迎面狠狠浇下一盆冰冷凉透骨的冷水,将唐赛儿整个人从睡梦中狠狠的唤醒,打破了她数月来第一次做的美梦。
身体本就疲乏无力,睡在这阴冷昏暗的大牢中,阵阵阴风从四面席卷而来,更是觉得寒冷刺骨,迎面浇下的冷水让唐赛儿觉得自己犹如坠入九天寒窟中,冰凉刺骨,刺得唐赛儿浑身禁不住打了个颤。
睁开双眼,大脑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仿佛还沉溺在方才的美梦中,微眯着双眼,迷茫的看着面前手拿水盆,冷冷瞪着她的冷面嬷嬷。
“太后要见你。”
冷面嬷嬷冷冷地看着唐赛儿,转身便走,身后的几名嬷嬷立刻冲上来,将唐赛儿一把从地上拉起,拖着便走出了牢门外。
唐赛儿浑身酸软,整个人更是昏昏沉沉,被几个嬷嬷架着便走到了宗人府的正堂内,只见太后早已端坐在堂内久候多时,一张脸冰冷冷的毫无表情,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此时看见唐赛儿,眼中寒意更甚,隐隐透着一丝杀机。
几名嬷嬷将唐赛儿架到太后面前,便往地上一扔,缓缓退到一旁。
唐赛儿脚下一个跌趔,淬不及防的跌倒在地,双手撑起软绵绵的身子,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赶快清醒过来。
抬头一看,太后那张冷冰冰的脸立刻出现在眼前,此时正瞪大双眼怒视着自己。
“赵妃,你认不认罪?”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冷声问道,冰冷的话语比起四周阵阵阴风来的更加冰冷刺骨。
“臣妾冤枉。”
唐赛儿紧咬嘴唇,沙哑的说道。
关进来已有一天一夜了吧?自己好像滴水未沾,此刻只觉喉咙干哑,就连说一句话都是那么的吃力。
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嘴硬?”
太后冷哼一声,面上露出不屑的轻笑。
“臣妾冤枉。”
唐赛儿嘶哑着声音,缓缓说道。
就算死,她也不会认罪,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就算死,也不会承认。
“来人!画押!”
太后冷冷地看着唐赛儿,朗声喝道。
一旁站立着的几个嬷嬷立刻冲上前来,将唐赛儿的身子死死按住,在她面前放下了一张画押的纸张,唐赛儿细细一看,上面写满了自己莫须有的罪状,顿时心头一怒,狠狠的挣脱开嬷嬷的束缚。
几名嬷嬷没料到唐赛儿此刻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却突然有了这般大的力气,一个不注意,竟被唐赛儿挣脱开来。
“臣妾不认罪!太后可以赐死臣妾!但是却不能逼臣妾认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唐赛儿勃然大怒,对着太后怒吼道。
“死到临头了,还要跟哀家嘴硬!哀家看你能嘴硬到何时!帮她画押!”
太后眼中寒意更甚,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嬷嬷怒声喝道。
几名嬷嬷当下也是一阵恼怒,复又冲上前去,将唐赛儿死死按住,抓住唐赛儿的左手,便想强逼她在纸上画押。
唐赛儿只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是又酸又疼,此刻被数名嬷嬷强按在地,更是反抗不得,一想到自己不仅要被人陷害致死,更要被逼着承认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心中一阵凄凉,又急又恼,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死,她只担心假如自己承认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而且还被胤仁看见了,那他,会怎么想自己?
到时候,她已经死了,而他,却看见她亲手画押的罪纸。
胤仁…就算死…我也不愿你误会我…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就算死…我也希望自己在你的心里…能够存一块干净的位置…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该死的人!你们全都该死!我不认罪!不认!太后!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不能逼我认罪!我没有做过!你不能拿着这张罪纸去蒙骗皇上!”
唐赛儿疯狂的大叫着,拼命的挣扎着,但是这一切,在强大的压迫面前,都无济于事,她的力气太小太小,她的挣扎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小小的手指被人紧紧的拽住,狠狠的往纸张上按下去,眼看着就要按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唐赛儿身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这是绝望的悲愤,也是压抑的冲破,唐赛儿狠狠的挣脱开几名嬷嬷的束缚,狠狠的将地上的纸张拽在手中,狠狠的撕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将这些可恶的碎片狠狠的抛在空中。
太后惊讶的看着唐赛儿的举动,看着在半空中飞舞盘旋着的破碎纸张,看着唐赛儿接近癫狂的疯狂表情,眼中闪过一阵又一阵浓浓的杀机。
“大胆!反了你了!给哀家打!”
太后狠狠一拍桌案,怒声喝道。
“啪”,一记耳光狠狠的刮在唐赛儿的脸上,干脆利落,留下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唐赛儿满不在乎的看着太后,冷冷一笑。
挨打又如何?赐死又如何?只要别让我认罪,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让胤仁误会我,就算死,我也不怕。
“班婕妤!你以为不认罪,哀家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就算你不认罪,哀家一样可以赐死你!”
太后冷冷地看着唐赛儿,沉声说道。
“那就请太后赐死臣妾!”
唐赛儿冷哼一声,缓缓说道。
对于死,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自从被太后关进宗人府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绝难活命,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见不到那些关心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也见不到他。
如果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他了吧。
“班婕妤!你以为哀家不敢赐死你?你以为你不认罪,哀家就没法跟皇上交代吗?哀家告诉你!不管你认不认罪!哀家都可以赐死你!来人!赐白绫!”
太后狠狠一拍桌案,怒声喝道。
身后的嬷嬷缓缓走上前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条长长的白绫,一旁的嬷嬷将白绫从盘中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上,慢慢走到唐赛儿身前,将白绫缓缓的缠在唐赛儿的颈部,一左一右两名嬷嬷各自紧紧拽着白绫的一端,只等太后一声令下,便即刻动手。
唐赛儿没有挣扎,也没有喊叫,只是紧紧的闭上了双眼,任由两名嬷嬷将白绫紧紧的缠绕在自己的颈部。
因为她知道,事到如今,任何挣扎,任何哀求,都没有用。
“临死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太后冷笑着问道。
唐赛儿绝望的面上缓缓滑下一行泪水,轻轻的摇了摇头。
两名嬷嬷一左一右紧紧拽住白绫便开始用力的拉,白绫越收越紧,就像是一条紧紧缠绕在颈上的毒蛇般,狠狠的将她缠绕住,一点点的用力,收紧,将外界的一切与她阻隔开来,渐渐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鼻子,嘴巴,仿佛被塞进了无数根木棍般难受,根本呼吸不到一丝空气。
随着氧气的缺乏,大脑也越来越空白,渐渐的,视线也开始变的模糊起来。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中滚落而出,一颗又一颗狠狠在滴落到冰冷的地面之上,这种无法呼吸的难受,这种无能无力的感觉,这样痛苦万分的死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让人压抑,绝望。
我…是不是就快死了…
难道…这就是死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临死前的感觉…
我…终于要死了吧…
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见那个记忆深处的紫衣少年朝着自己急急奔来,口中大呼着自己的名字,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一张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
胤仁…是不是你来了…还是…这只是临死前的幻觉…为什么…我在死之前…脑中…心中…想的全是你…全是你…
那个在琼花树下傻傻看着自己的少年,那个在凉亭中喝醉的少年,那个替自己涂抹药膏的少年,那个厚着脸皮喂自己喝粥的少年,在脑海中不断的交替着,变换着,慢慢聚拢,渐渐转换成他的轮廓,他的轮廓,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好像,他真的来到了自己的身边,那英气的眉,那深邃的眼,那坚挺的鼻,那薄薄的唇,聚在一起,合成了他的脸孔,出现在模糊而又破碎的视线中。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留下如此多的遗憾,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你能不能选择相信我,而我,能不能选择原谅你,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胤仁…如果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你…
你…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