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地上,赢焱看着刺在身上的匕首,瞳孔剧烈收缩,声音哽咽的求着,“皇祖母……不要杀朕……这个江山不能没有朕的……”
太皇太后面色顿时一沉。目光凉彻冻骨的看着赢焱,声音里透着讥讽,“得了吧……没有你,整个东秦国才会强大。就是因为你……你个站着茅坑不拉屎的皇帝……你但凡要是有一点自知之明,你就不应该继续坐着皇位上耀武扬威……哀家时日不多了,离开前能把你带走……算是哀家替哀家那不争气的皇儿赎罪了!”
太皇太后手里还攥着一块破碎的瓷片儿。她一步又一步的向赢焱的方向走去。赢焱惊恐的连连后退。碎裂在地上的瓷器片儿扎入他手心的肉里,痛得让他的眼泪都滚落出来了。可他紧咬着下唇瓣,不敢喊痛。
“皇祖母……都说笨鸟先飞。朕虽然不是最聪明的,可朕一定是最努力的那只。朕向你保证,朕以后一定会把整个东秦国治理的国泰民安的。皇祖母……求求您,放过皇孙儿吧……”
他的保证落在太皇太后的耳里,却是一点都没有打动她,她声音冷漠如冰。“哀家放过你,你能放过琛儿吗?”
从太皇太后这里听到赢琛的名字,而且是在他身处险境的情况下听说的,赢焱心里又对赢琛这个处处比他优秀的皇兄生出了赤果果的嫉妒感。
放过赢琛?呵呵。那是不可能滴。
这个威胁他皇位的人,一定要死,只有死了……他的江山才能坐稳。
赢焱心里这样想,但面上自然是不能对太皇太后说实话了。他仰着小脸,天真无邪的向太皇太后保证着,“皇祖母,六哥是朕最爱的皇兄。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杀他呢。朕向皇祖母你保证……一定不会杀六哥的……”
太皇太后目光幽幽的盯着赢焱那双乌黑耀眼的眸瞳,嘴角边又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行了吧!不要在哀家面前说鬼话了。哀家也是见识过朝堂风云的人……与其留下你,让琛儿和素素有危险。还不如就直接带你走呢。”
显然,太皇太后那是一点都不相信赢焱说的话啊。她脚下的步子已经来到了赢焱的面前。赢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向他袭来,他眉睫剧烈的颤动着。开口说话的声音已经微微有些哽咽了,“皇祖母……朕哪一点比不上六哥了,六哥能做到的事情朕也可以做到的。你为什么不给朕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啊……”
太皇太后垂眸,捡起掉落在地上瓷枕的碎片。
赢焱急的喉咙都冒烟了,“皇祖母,朕一点都不比六哥差的!东秦国的江山真的离不开朕的。”
太皇太后捏着手里那块锋利的瓷片。在赢焱眼前轻晃了晃。赢焱吓的身子一软,头摇晃的如拨浪?,“皇祖母……你放过朕吧?朕向你发誓……朕一定会好好当皇帝,好好的善待朕的六哥的……皇祖母……不、不要……啊!快来人啊!”
太皇太后捏着手里的瓷碎片用力的向赢焱身上扎去。赢焱大呼一声,本能的伸出手臂去拦。太皇太后见他伸出手臂来拦,眸光一横,咬咬牙,手上又是一用力,强行的将那碎裂的瓷片往赢焱身上一扎。
“啊!”
赢焱痛苦的呼叫声下一刻就在寝殿里回荡开来,惊飞了停靠在寝殿屋檐上的鸟儿。
太皇太后眼皮一垂,这才看到那块锋利的瓷片儿已经扎在了赢焱那种稚嫩的包子脸上。赢焱那张还算俊逸的包子脸顿时被扎出的那一道伤疤毁掉,一张脸显得狰狞恐怖。
赢焱清晰的从太皇太后的瞳孔里看到了被毁了容的他,他颤巍巍的伸手去摸他的脸,颤巍巍的伸手将扎在他脸上肉里的那块瓷片拔下来。瓷片一拔下来,黏稠湿热的鲜血顺着他稚嫩的脸庞滚落。将他那张脸点缀的更加恐怖狰狞。
太皇太后并没有收手,没有杀掉赢焱的她只在冷静的瞥了他脸上的伤疤后,就又伸手去掐他的脖子。一波接着一波的伤害让赢焱已经处于疲于应付的状态了。
他呼吸变得困难,看着太皇太后,眼珠子骨碌碌得一个转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拼命的扯着嗓子说着,“皇祖母……您疼爱六哥……可您不知道,是六哥把朕的父皇给克死的……钦天监那里给父皇算过……杨正德亲口说紫微星日渐微弱,有被新星取代的趋势……而而且杨正德也说那取代紫微星的新星就是六哥。换而言之……父皇和六哥是相克的……父皇这才没有把皇位传给六哥的……”
“你胡说!琛儿怎么可能克皇帝……你一定是在骗哀家。别以为哀家是傻子。哀家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立你为储君。还不是因为你这张脸长的像死去的赢瑾。皇帝生前就特别偏爱赢瑾。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留给他。而你偏偏长了一张和赢瑾酷似的脸庞……又会溜须拍马讨好皇帝……皇帝这才被你蒙蔽立你为储君的!”
太皇太后当然是不相信赢焱说的那一套。
赢琛怎么会克皇帝啊?要克的话早就在赢琛小时候就克了。怎么可能等他娶妻生子了才来克啊。
这要么是杨正德胡言乱语,要么就是赢焱在用鬼话糊弄他。
总之,她才不相信呢!
她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要在临死前为琛儿讨个江山。
太皇太后心里又是一横,掐着赢焱脖子的两只手狠狠用力。赢焱双手不停的挣扎,嘴里也开口不停的喊着人来救他。
就在他觉得整个人可能马上就要晕倒过去时,一个“cei”的花瓶碎裂声音又在殿中响起。下一瞬间,赢焱就觉得掐着他脖颈的两只手一松,新鲜的空气一下子就窜入了他的?子间。
他贪婪的呼吸了口气,再抬头去看时,就看到了被打晕的殷文弘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他搬来了殿里插花的花瓶,就往太皇太后的脑袋上一砸。
花瓶碎裂,在太皇太后的脑袋上弄出一个血窟窿。血窟窿里有殷红的鲜血在滚落而出。太皇太后身子陡然一僵,病怏怏的她刚才为了对付赢焱已经使出了很多的精力,如今又被花瓶这么一砸,她僵硬的身子轻晃了晃,孱弱的她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栽。
想到已经帮赢焱解决了危机,殷文弘大舒口气,身子径直的往地上一瘫。
赢焱看了一眼身形晃动的太皇太后,也又大口吸了口气,身上有伤脸上有伤的他已经被太皇太后折磨的累成狗了。如今眼看危机解决了,他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整个人也舒服的往地上一瘫坐。
可出乎他们两人意料的是,太皇太后的身子在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后,她突然用力的咬紧嘴唇,把嘴唇咬出伤口。随后靠着唇瓣间传来的剧痛感做支撑。双手又硬生生的掐住赢焱的脖颈。
太皇太后这已经完全靠着毅力在支撑她孱弱的身子了。
“哀家……死、也、一、定、要、带、你、一、起、走!”太皇太后的眸瞳里闪烁着近乎偏执的眸光。此时此刻,仿佛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赢焱了。
而她唯一的任务就是让赢焱死。
她枯槁的手紧紧攀附着赢焱细嫩的脖颈,这一次她的力道比之前的都要大。赢焱被掐,稀薄的空气让他的呼吸变的困难起来。
他扯着嗓子不停的喊着,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殷文弘身上。
殷文弘也是被太皇太后的举动给吓到了。他不得不又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太皇太后。他伸手去扯她、去拽她、甚至动手去打她……可太皇太后就像一尊佛像那般一动也不动的保持着掐赢焱脖子的动作。
“皇祖母……”赢焱扯着被撕裂的嗓子艰难的发声着。
“去死!你去死!”太皇太后双眸黑暗深幽的犹如万丈深渊的死潭,嘴里冷酷阴森的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赢焱眼眸看向殷文弘,急的眼珠子已经滴溜溜的乱动了。殷文弘也着急的双手不停互搓起来。他开始在寝殿里东张西望,突然瞥见书案上放着的砚台。
他扑向书案边,抓起桌子上的砚台,就高举着砚台又向太皇太后的脑袋上用力砸去。
脑部传来的剧痛感让太皇太后眼前冒起了金星。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让她终于撑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晕迷过去了。
而,赢焱呢……斤反尤扛。
他早就在太皇太后昏迷前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殷文弘也顾不上他脑袋上的伤口了。他双手不停的搓着,一步一步的向昏迷的赢焱走过去,在走到他面前时,他颤巍巍的伸手去探赢焱的?息。
赢焱的?息虚弱至极……可以说大概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殷文弘吓呆了,双腿一颤抖,整个人又跌坐在地上了。可殿中安静到诡异的气氛让他一颗心又不得不高高悬起。
“来人啊!快救驾!”殷文弘向着殿门口的方向高声的呼喊着。
殿外,没有人。
“来人啊!”他心下已经预感到将有不妙的事情发生。赶紧的就从地上站起身,跌跌撞撞向殿门口的方向跑去。
却是在此时,殿门口,高嬷嬷领着一大批穿着甲胄衣服的御林军们冲进了寝殿。殷文弘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眼睛一亮,扯着嗓子就道,“快!快救驾!”
高嬷嬷这时看到了寝殿进贡的波斯地毯上躺着受伤的太皇太后还有身负重伤的赢焱。高嬷嬷吓的眼皮猛跳了好几下,边跑向太皇太后边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太皇太后……您醒醒!”高嬷嬷轻轻摇晃着太皇太后的身子。而赢焱那边,自是也有御林军去关心他的死活。
有聪明的小宫女早已经拔腿去找御医来了。而在御医还没有赶来之前,高嬷嬷哭着突然扯紧嗓子向殷文弘看来,“是你!一定是你谋害的太皇太后和皇上!”
“你不要血口喷人!”被高嬷嬷点名,殷文弘当即火冒三丈。小皇帝明明是被太皇太后伤着的,凭什么过来指责他啊?
“殷总管,刚才殿中只有你们三人。现在太皇太后和皇上都伤成这样了。这不是你干的难道是我们这些奴才做的吗?”高嬷嬷哭着继续指责殷文弘。穿着甲胄衣服的御林军们马上将殷文弘给包围住。
殷文弘顿时有种跳入黄河也洗不清冤屈的委屈感。但他也不是个傻子。他将今天的事情在心里过了几个弯后,突然就想明白了一切。
合着太皇太后早就布好局了。将小皇帝杀掉,再让他这个奴才来背弑君的罪名。一旦弑君的罪名定下,他哪怕就是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砍啊。
殷文弘想通一切,心中警铃大起,他连忙开口为自己解释,“不!太皇太后和皇上的伤都不是我弄的。太皇太后和皇上起了争执,太皇太后要杀皇上……”
“殷公公,现在太皇太后和皇上都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你怎么胡说他们都不会醒过来反驳你!你当然有恃无恐了。御林军们,你们快抓住殷文弘!要是让他跑了,今晚咱们大家谁也担当不起太皇太后和皇上受伤的罪责啊!”
高嬷嬷还等不到殷文弘把话都说清楚,她已经开口强行打断了他的话了。御林军们自然也是不敢怠慢,当即就把殷文弘给反手扣住了。
“我要见沈放沈太傅!”殷文弘大叫着。可御林军们已经不停他的话了。无论他怎么挣扎,御林军们都扯着他不放。殷文弘开始暴怒,“我没杀皇上……等皇上醒来了,你们这些狗奴才就知道欺负我的下场有多么不好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别看殷文弘嘴里喊得这么高声,可他心里也是害怕啊。刚才他也探过小皇帝的?息,他的?息虚弱至极,稍微一个不注意,可能就魂归西天了。
小皇帝要是走了,那他可要遭大殃了。
想到这些,殷文弘心里升腾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感。他开始不停的为自己鸣冤叫屈。而也怪他自己倒霉。如今宫里最大的两位掌权者受伤,御林军们哪里还会去管他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
如今他们只能先扣着殷文弘了。
高嬷嬷在看到殷文弘被御林军们拖出去后,她只觉得整个人像是从刑场上走回来一般,全身都是汗。风一吹,刺骨的冷汗渗入她的肌肤、骨头里,让她整个人的灵魂都好似在打着寒颤。
她趁着其他人在七手八脚的安置受伤的太皇太后和皇帝。她偷偷离开寝殿,回到她的房间。打开轩窗,放飞了关在笼子里的鸽子。
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向湛蓝的天空,很快的消失与天际之上。高嬷嬷目送那只信鸽飞走后,才又慌张的回到了太皇太后的寝殿,帮忙照顾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和小皇帝赢焱马上被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安置起来了。御医们也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几位御医以最快的速度给太皇太后和小皇帝赢焱处理了伤口。
太皇太后伤在脑袋上。御医们给她包扎后,伤口止住了,血就不流了。但因为她本人的身体极为孱弱,她这一伤,病情也变得极为严重了。
而比太皇太后受了更严重伤的赢焱情况更是糟糕至极了。御医们给赢焱检查了伤口,发现匕首正刺中离他心口仅几寸的地方,伤口深且失血严重,能活下去的希望……几乎是极为渺茫的。
几个御医一时间也皆是束手无策起来。
沈新颜的寝宫里。沈新颜正在修剪一株牡丹花。她的宫女春莺一脸慌色的从殿门口走进来。她在给沈新颜行礼后,走到沈新颜身边,压低声音,小声道,“皇后娘娘,老爷安插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奸细刚才来禀告说……皇上让太皇太后给刺了,太皇太后现在和皇上都昏迷着,人事不省呢。”
“啪”春莺的声音刚落下,沈新颜手上的剪子已经“咔嚓”的一下将盆里唯一开着的那朵牡丹花给剪下来了。
开的正艳的牡丹花轻盈盈的掉落在地上,被沈新颜一抬脚,直接碾落成泥了。
“春莺,快命人去通知太傅回京。让他们一定要快些!”沈新颜妖冶的脸庞上马上陷入沉思,想了下,她就对春莺下达命令。
春莺不敢耽搁,急的转身就要离开大殿。
“唉,等下!”沈新颜突然的又出声唤住她,春莺回头去看沈新颜,沈新颜眼睛一眯,“春莺,你快拿着朕的腰牌去向宫中的御林军说,本宫寝殿里丢失了极为贵重的东西。本宫担心那东西被离宫的宫女太监们带出皇宫,本宫想要让他们先封锁出宫的城门。任何人暂时都不能离开皇宫。”
春莺微微一迟疑,应了一声后,就退下去去执行沈新颜的命令了。而宫外,太皇太后的嫡兄张骋也刚好收到了信鸽送出来的消息。
张骋一方面派人集结了张家且和张家有关的人,另一方面他则是令人备好马,他本人驾着马儿匆匆向晋王府的方向而去。半柱香后,张骋已经被晋王府管家迎着进了府中。
整个皇都城一时间笼罩在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所有人都成了争夺皇权这出大戏中的一员。一旦其中有人走错了一步,可能就要输的底儿朝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