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回来,有好些事还没来得及去做。等哪日得了闲再来府上叨扰也不迟。”雨烟借此不着痕迹的推了秦国公夫人的手,上了马车离开。
待马车消失在胡同转角,秦国公夫人才悠悠的叹了口气,由丫鬟扶着回了正房。
秦思明见母亲回来,赶紧迎了上去,跟母亲交换眼色。
秦国公夫人摆摆手将厅里服侍的丫鬟婆子都遣退下去,待屋里只剩下一家三口时才张口问道:“国公爷准备什么时候致仕回乡?”
她神色平静,一开口就直指要害。秦国公嘴角微翕,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秦思明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秦国公夫人一见他这样子,眼角一湿,就捂着心口处哭道:“我嫁到秦家三十年,国公爷待我自是没话说。更是从来不曾欺骗过我,没想到老了老了,却还要失去往年的信念……”她的话没说完,秦思明已是脸色大变的走上前扶住娘亲。
秦国公夫人就趁机抓住儿子的手哭着道:“也不知道你母亲我此生有没有机会走出这京城十里之外,有没有机会见一见河山大好……”说着似是极累的闭上眼睛。
眼角偷偷打量妻子的秦国公一见妻子闭上眼睛,再也沉不住气的走过来自儿子手中抱过妻子在怀里,惊慌道:“华儿,华儿,你怎么样?”然后吩咐儿子去请太医。
秦国公夫人慢慢睁开眼睛,似是迷茫的看着秦国公道:“我们家也不想承袭爵位,为什么就不能遂了儿子的心愿?我看那纯哥儿媳妇是个极好的人,性子也柔和。就算平春姑娘是她身边的丫鬟,若不是聪慧贤淑,恐怕也不能自小留在身边。”
其实秦国公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儿子娶了一个丫鬟做媳妇儿,就怎么都难受。他别过头去没有做声,而是透过窗纱看向外面站着的大丫头。各个身姿娇俏,面貌可人,进退有礼。
想到这里,他叹息道:“夫人啊你只想那孩子的好,却不曾想过,那孩子嫁过来之后如何在这个家中立足?”他伸手指了指站在外面的大丫鬟们。
秦国公夫人闻言眉眼间就带上了一丝笑意。听国公爷这样的话,定然是有门,就佯装虚弱的样子继续说道:“这还不简单,依我看,现在朝廷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两方势力不相上下,偏生这对峙的两人还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同僚。
我虽然是妇人,但也知道退避风头安能顾家。再说,国公爷也年事已高。”说这句话时声音小了很多,还有些小心翼翼。
秦国公看着怀里的妻子有些闪躲的神情,笑道:“是秦老夫人,您继续。”
秦国公夫人闻言瞪了一下秦国公继续道:“我们家哥儿对承袭做官也没有什么兴趣,况且他的性情散漫,更别说替皇上分忧了。我怕他一个不小心再坏了您的名声。还不如趁着现在请辞,一来表明我们秦家不想参与政事的立场,二来我是真想回老家去看看。”
虽然知道妻子说的都是托词,但秦国公想到老家一派田园风光的样子,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好日子过久了,都忘记原始生活是什么样子了。
秦国公笑道:“好,明日我就上朝辞官。”声音很坚决,眼神却是一暗。
京城的天下,是他一步一步打出来的,封了国公,成了世袭罔替的簪缨之家,可是他却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什么人。
忘记了他是怎样从老家那个贫瘠的地方带着瘦弱的妻子,还有老父老母饿死时的坚毅。现在虽然过得安然,可是心里却一刻没有安心过。如今决定离开,心中虽然会失望,但是却感觉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秦国公低头一笑,跟妻子讲起以前在老家的快乐时光来……
秦思明静悄悄的站在一旁,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父亲母亲身上,映照出他们白皙脸庞却已有粗细不一的细纹上,让他的鼻头有些发酸。
雨烟没有回公主府,在馥郁园的街上就打发随她一起来的公主府护卫还有一些伺候的人一些银子,然后跟新月回了馥郁园。
秦月得了她的话,这些日子少不了要早出晚归。况且,公主府跟徐国公府现在成两方对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时时刻刻有人观察着。
就是馥郁园也被一些有心人观看着,不仅如此,现在只要他们两家的铺子有举动,说不定会有人以为他们察觉到什么风声也说不定。到时候因为他们要变卖财产的事情,人人风声鹤唳,可就完了。
所以秦月还要不动声色的划分财产,还要不让那些外人察觉出来他们的铺子要易主,自然是极为不容易的。
想到这里,雨烟便吩咐厨房随时备着吃食跟参汤,就连茶水都不给他喝了,一律换上百年参茶。
馥郁园本身服侍的并不多,加上雨烟回来又有了身子,原来的几个厨娘婆子就有些不够用了。
雨烟想了想,便让平春知会人牙子一声,明日带些家世清白的姑娘来,再找些有生产经验的婆子。
平春刚刚离开,雨烟又想起一件事。又急急的将新月唤来交代道:“这宅子太小了,真要是都住进来的话,只有三进不怎么够。你先让平春等等,我们买个五进的宅子你看怎么样?”
新月偏头想了想道:“夫人想买多少人?”
雨烟算了算:“怎么也得十二三个吧秦大哥那边总让小厮打点也不行,那些都是男人不细心。你看他现在越来越世俗了。”雨烟说道这里开怀一笑又道:“厨房那边也要添人,这样能保证正房跟我这里全天有热水,就是秦大哥回来这热乎乎的吃食也能吃上。”然后停顿了下来。
新月笑眯眯的问道:“这也不多啊秦先生那边添两个丫头,厨房添四个人,六个人让她们商讨是分三班还是分两班,这样大家还能休息到,还能不累着。您这边也添两个二等丫头,两个婆子。虽然公主殿下赏了您两个妈妈,可是咱们也不能当下人使唤,要好好敬着。所以就得再买两个。您看还哪里需要添人?”
雨烟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扑哧一笑道:“你呀你,跟秦大哥一样,你现在跟平春可是没有什么区别了。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新月笑嘻嘻的凑上来扶着她的手俏脸微红笑道:“我们跟着夫人是我们的福气。”口气中满是唏嘘。
如果她还依旧在庄子上,定然是那些死士中的一员。每日脸上从来没有什么柔和的笑意,就算是笑,也是那种带着血腥冰冷的笑,让人看着都不寒而栗。而她现在,可以自由的在太阳底下呼吸微笑,跟在姑娘身边,笑语嫣然。
主仆二人说了一些以前开心的事情,直到平春回来,听人牙子亲口保证会亲自挑人才安心歇下。
躺在透着月光的床帐里,雨烟睁着眼睛看着淡青色的承尘,不知这个时候徐修纯在做什么?他怎么样了,太夫人有没有责骂他呢?国公爷夫妇对他的态度又怎么样呢?有没有看见儿子的喜悦?
今天她虽然极力在跟新月等人说笑,可是她的心却早已经飞到了徐修纯的身上。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再过几天就满五个月了,会有胎动了吧?她伸手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好像是为了回应她似的,突然里面的小家伙舒展了一下拳脚……
雨烟顿时眉眼带上愉悦的笑容,就这样想着远在国公府的丈夫跟肚子里的孩子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她正常起身的时辰才转醒。此时外面天空才蒙蒙亮,听见里面的响动平春端着脸盆走进来服侍她梳洗打扮。
雨烟问道:“秦公子可是起了,我们一起吃早饭。”潜意识中,秦月已经是她的亲人,是亲人就是要一起吃早饭了。她可不是只当秦月是一个管事的而已。
平春微微的笑,附耳在雨烟耳边小声嘀咕几句。雨烟眉毛一挑欣喜道:“此事可当真?”
平春一边给雨烟接过雨烟手中的棉巾投了投又递了过去笑道:“那还有假?婢、我什么时候骗过夫人?”
自从秦思明表达要娶平春的时候,雨烟就让新月跟平春改口,自称的时候不是以丫鬟自称而是以我。这要有一个熟悉的过程,到现在平春还是有些拗口。
雨烟抚掌大笑:“这倒是,”然后两人一边往出走一边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雨烟眉宇间的担忧暂时退去。让平春松了口气。
去往正房花厅的路上,雨烟不由得感叹道:“这人一怀孕,不仅嗜睡了,脑袋反应也慢了。等买了人,你跟新月两人也得分两个院子,身边再添上一些人。”然后低头想谁该添些什么人。
思忖了一下道:“你跟新月身边每人添十个人,两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还有两个婆子。一会儿我让人将最后一进院子收拾出来,你们就暂时先住在那。等人员定下来之后我们去铺子上选些衣服回来装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