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压抑的让人想哭。
“长乐……”皇帝的声音就如咬牙说出,隐隐传出心中的哽咽。
“你们都下去。”来福尚且理智还在,他不能让皇上哭得事情传出去,免得落了体面,故而将寝殿内的宫女全部赶了出来。
其实,只有两个人。她们都是凤缱萦的近身宫女景辰景雪。她们自小跟在长乐公主身前,现在只要长乐公主能好转,就算是用她们两个的性命相换她们也是一万个愿意。
景辰景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她们害怕,怕再进来的时候,公主已经香消玉损了。
“公主……”景辰咬着牙喃喃着,一面走一面握着景雪的手小声说道:“景雪,公主真的挺不过去么?”
“我也不知道,华叔已经将乐正公子请了过来,公主心中念着他,始终掉着一口气。”景雪叹了口气,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等了他那么久,纵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该软化了。
可是,乐正公子的心,就如石头做的一样,这么长时间,都没来见公主一面。若是公主真的就这么撒手走了,景雪决定,她一定要为公主讨个公道。
她心中这样想着,突兀的一阵风吹过,她看不清到底是人影闪过还是真的一阵大风,可是,当她回头定睛一眼,一个身穿玉色长衫的俊美青年嘴唇紧抿的站在床前。
景雪跟景辰对视一眼,门外站着的华叔松了口气,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透着苦涩。
哥哥……到底还是去了。有的时候,心中纵使什么都明白,可是既然说成是刻骨铭心,其实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本能。
心中的理智能支配大脑,却始终对本能一点办法都没有。早在他们两个用玄钢打造的手铐铐在一起的时候,爱情就如毒药一样,侵入脏腑骨头深处。
金黄色的床帐,金黄色的锦被上躺着一个双眸紧闭的绝美女子。纵然是紧闭着双眼,可她的容颜依旧绝代芳华。
寝殿内很静,雨烟拉着新月的手,看了一眼寝殿内,转身进入一间偏厅,去换包裹内的诰命服色。
景辰景雪在看清床前站着的那个男子时,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她们掩着口,不让自己啜泣出声,一路跑出去。
公主,你睁开眼睛。你心念的那个男人来了。你说,你相信他有一天会被你感动。可是,你知道么?这样的感动,用你的心血一滴一滴的换来——值得么?
值得么?
皇帝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青年,这就是将他宝贝女儿害到这般田地的男人。他看上去的确很出色,纵然如此狼狈,纵然年纪轻轻,可是却连他也不敢有丝毫小瞧。
乐正家族,总算出来一个像样的人了。
皇帝的脸虽然憔悴,可是他身为帝王的威严却丝毫不减,隐隐的化成一股威压直逼苏黎昕。
可是,站在床前的苏黎昕的眼中,此时只有床上躺着的女子。外界的任何干扰,他丝毫不为所动。
“走吧”皇帝暗叹一声,如此执着的等待,连他也不知值不值。也许,只有凤缱萦自己才最清楚。值不值得,她已经用行动去表示了。
沉吟中皇帝带着来福离开。空旷的寝殿内,金碧辉煌,每一件器物都精致如工艺品。金黄色的光芒映照一张惨白如纸的容颜,双眸紧闭,睫毛微颤。
苏黎昕坐在床边,伸出的手停留在那张娇颜的上面,却犹豫着不敢碰触下去。如此精致的人儿,他怕自己一碰就会碎。
爱情,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在她在宫中受苦的时候,谁又能知道,他心中也是同样难受。对于自己心爱的人,只能眼看着,却不能牵手,中间那道鸿沟宽的让他找不到尽头。
“缱萦……”他记得她希望自己这样唤她的名字,不称长乐公主,如同平凡夫妻那样,称呼名字。
她的睫毛微颤着,好像是要睁开眼睛,可是却一丝力气都没有,连看他一眼现在已经成了奢侈。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等了,不知道,这次的呼唤,是不是梦呢?
她好想沉浸在梦中不醒来,可是,是梦它终有一日会醒来。清晰的呈现在你面前的是赤luo裸的事实,让你的心从悬崖跌倒谷底,摔个粉碎。
黎昕,我好像已经不行了。你真的不会来么?她心中这样想着,可是脑中却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嘲笑她的妄想。
他的心里只有仇恨,她的位置甚至连烟儿都比不上。纵然这样,可是她还是不断的去妄想,终有一日他会回头看她一眼。
“缱萦……”苏黎昕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他的声音极其压抑,泪水顺着她骨瘦如柴的手滑落在金黄色的床单上。
这……凤缱萦感觉自己的手上有一道暖流轻缓缓的流过,然后接着不断不断的滋润着她的手。耳边不断传来他的呼唤。
即使是梦,此时她也想醒来。如此清晰的感觉,不是如云如雾,而是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手上的体温。如此清晰的梦境,让她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是假。
睫毛微卷,一道柔和的光线映入她的眼帘,这里是她所熟悉的房间。可是,她却全无心思,她的眼神急忙往自己的手上看去,好像……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皇帝爹爹,不是来福总管,不是华叔,不是景雪景辰……“黎昕……”
“缱萦?”苏黎昕一怔,随即惊喜的看过去,凤缱萦正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天啊天啊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终于醒了。苏黎昕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不是压抑的哭,而是放声的哭。
他一个大男孩儿,还真是有失优雅,跟他一贯的作风简直南辕北辙。凤缱萦看着如同孩子一样的苏黎昕,扑哧一笑。
苏黎昕也笑了,他将她抱在怀中,轻轻的,柔柔的,好像是怕碰坏一件稀世珍品。
不是稀世珍品么?简直是比稀世珍品还要珍贵。珍品没了可以再造,可是人没有了,纵然是再找一个模样相同的人,可终究是两个人。
苏黎昕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击的如同从万丈悬崖纵身跃下,就当他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一个树枝挡住了他,重新捡回性命。虽然这不是他自己,可是如果能选择,他宁愿是自己受苦。
雨烟站在大门前,看着他们两个抱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有点儿疼。如果,皇帝冤枉苏家的事是事实,除非他们两个如同她之前那样忘记过往,否则,这段爱情必定痛苦。
她转身离开,这时候谁都不便打扰他们。
华叔招呼景辰景雪进来,小声对她们吩咐要给凤缱萦准备吃食跟药品。交代好之后,他带着雨烟跟新月离开。
“华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雨烟疑惑的看着华叔,公主的事情解决了,不是该送她们出宫么?
“皇上要见苏姑娘。”华叔向来话少,此时亦是一言不发的向前走着。
雨烟跟新月对视一眼,皇帝找她干什么?该不会是认为是她苏雨烟不同意苏黎昕娶公主的吧?
刚才皇帝出去的时候,雨烟带着新月去一边换衣服,并没有见到皇帝。此时能亲眼见到古时候的皇帝,雨烟的心脏突突的跳个极快。
可是,激动过后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她没有忘记,不管是乐正家,还是苏家的灭亡,都是因为皇帝。因为他怕功高震主,因为他担心自己的地位不稳。
自古以来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皇帝,朱元璋就是,并且他做的更绝更狠。这是每个皇帝都担心的事,也是每个皇帝必做的事情。
这不是谁的错,而是历史必走的路,她该怨谁么?雨烟突然觉得很可笑,可笑她生活在这个地方,可笑她跟苏黎昕是苏家的后人。
金銮宝殿远远一看如同远古巨兽一般匍匐在那,它的眼神冷而沉静,浑身散发着沧桑之气。随着脚步前移,进入了大殿之内。
皇帝是在朝堂见她的,凤天朝的朝堂简洁朴素,跟长乐公主的寝殿一比,好像那里才是真正的皇宫。
雨烟进去之后头一直压得很低,一进来就有一股压力直逼她,她分不清是皇帝带给她的压力还是这看似简单的朝堂。
“臣妇徐苏氏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口中说着,便叩拜下去。
“平身。”皇帝的声音,不是雨烟之前听到的无力,而是沉稳低沉,带着属于天子的威严。
“你是乐正黎昕认的干妹妹?”皇帝明知故问的说道。
“回皇上,臣妇与哥哥五年前敬过天地,拜过父母。”雨烟躬身答道。
“恩,关于长乐跟乐正黎昕的事情,你怎么看?”
“臣妇与长乐公主相识与五年前,长乐公主为人亲和善良,与臣妇性格相投。臣妇与哥哥皆很喜欢长乐公主。”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宁死不从朕的赐婚?”皇帝的声音一下就冷了起来。
雨烟不为所动,她来之前就已经猜出皇帝找她肯定问哥哥为什么不愿意娶长乐公主。所以,此时她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恭敬答道:“哥哥曾发誓说,先立业后成家,正所谓有稳定的基业才会有幸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