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片的安静,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大家都安静的有点离谱。更刚才那火热的讨论的状况简直是仿佛有云泥之别。丁小桥望着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都脸色凝重,似乎都在考虑丁小桥所说的这个问题。
不过,丁小桥的问题并没有就此而停下,反而越发像是连珠炮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就喷了出来,一个一个的丢向了正在沉默的人群。
“如果,这些钱要不回来,而对方又来了,又要来赊账,又要明年的这个时候来结账,他满口答应着下次跟这一次一起付钱。这个时候的货物,你们是给还是不给呢?”丁小桥唇边一直带着笑容,这样的笑容一直笑到了她的眼睛里面,她并没有一点点刁难大家的意思,仿佛说得这些都是跟大家在聊天一样。
这是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明显没有刚才的三个问题难以回答。米氏想了想说:“那不能给把,得让他把上一年的钱结清了才能继续给。”
米氏的回答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看起来大家对于丁小桥这个不算是很难的问题都是这么认为的。
丁小桥却看向了坐在一边的曹宿生笑道:“曹大叔觉得呢?”
曹宿生却摇摇头:“只怕是要给的。”
“为什么啊!”丁小阁首先就反对:“上一年的钱都没有给呢,今年要是再给,他还不付钱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的问题,大家都看向了曹宿生,其实在米氏和丁修节的心目中,其实曹宿生才是家里面最有学问的那一个人呢。虽然他们心里面也觉得不能给,可是现在曹宿生说一定要给,他们也忍不住要仔细听听看,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没有想到。
曹宿生摊了摊手说:“道理很简单。明显他来赊账的时候就是拿不出钱来的,如果,你这次不继续给他赊账,那么上一年的这笔钱就是一定要不回来的,而且,就要失去一个客户,而且是没有给钱的客户,如果你继续给呢,这个客户能保存,明年说不定钱也是能拿到的。”说到了这里曹宿生便看着丁小桥笑:“可是这个道理?小桥。”
小桥点点头。
曹宿生又继续说下去:“每个做生意的人都是这个想法,所以,又不甘愿放弃那已经收不回来的钱,可是又觉得,以后对方可能会还上这笔钱。就这样,越陷越深。”
屋子里面一片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丁风儿才呐呐的说:“这也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当然不可能。”丁小桥承认丁风儿的说法,不过随后,她又说道:“难道,这样的人,有一个还不觉得头疼吗?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可是不可能看的清清楚楚的,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
明鸿光想了好一会儿,觉得丁小桥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他还是看了看莫思归又问:“思归,你经常在外面跑,见识我们多,你给我们说说这个道理吧。”
莫思归倒是没有想到明鸿光会要问自己的想法,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而丁小桥也冲着他点点头。他便说道:“这个事情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个风险转嫁的道理。”
“风险转嫁!”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十分好的看着莫思归,关于这个词语,分开来听,那是都明白的,但是合到一起,却好像不是特别明白。
“简单来说吧。就说咱们家的菌子和赛百味的合作。这是咱家合作得最久的一家客户了吧。”莫思归想了想,他面对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庄户人家,与其说那么多空泛的大道理不如直接说他们最熟悉的人和事情,这样的话他们能够理解得更加清楚和明白。
果然,所有人都点点头。
“我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几年前,赛百味在没有跟丁家合作之前,他们的生意是一直赶不上香满楼的,不但赶不上,而且差点都要被香满楼给挤垮了。”
这个事儿当然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想当初,丁家能起来,多亏了赛百味。而赛百味也是因为丁家的这个契机,能一下子咸鱼翻身,所以这件事无论是对于丁家还是赛百味来说都是不能忘记和回避的一个铁一样的事实。
“这个事儿怎么能忘记呢!”丁修节点点头,那可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重要的事情呢,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只不过,这个事情跟我们现在说得事情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的。”莫思归说:“就如说,现在我们已经采用了半年结算的方式。我们就以一斤菌子一两银子来算吧,这半年之内,赛百味跟我们这里拿走了五千斤的菌子,在拿货的时候,明明他们是有能力付钱的,可是因为我们的结算方式,他们决定到了半年之后在结算。大家都觉得我们都是熟人,而且已经那么多年的合作了,便很是放心对不对?”
别人不敢说,赛百味的例子是丁家最容易接受的例子,自然提起了这个例子大家的接受度非常的高,代入感也很强。所以当莫思归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人都非常感同身受的点点头。
“可是,在这半年之内,赛百味的经营出现了什么问题呢?”
“赛百味现在已经是我们大庆国数一数二的酒楼了,还能出现什么问题啊?”丁修节有点不敢想象,于是摆摆手,并不认同莫思归的说法。
在一边的曹宿生则摇摇头:“再大不过是一个商户,万一上面有点什么事儿,赛百味也不过是蝼蚁一只。大哥不要忘记了,当年的赛百味能一跃成为现在的赛百味,可是因为马太后的一句‘天下第一鲜’,可是,如果,我说如果,改朝换代了呢?”
“这个……”丁修节被曹宿生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却不得不承认,曹宿生说得极为有道理。
莫思归又接着说了起来:“就方这个事情发生了,赛百味一下子就变得一文不值,到了年中的时候,只怕他们这五千两银子就是付不出来了,不但付不出来了,我们丁家也不能去要,因为不道义,你还得伸手帮一把是不是?”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得否认,莫思归打的这个方极有道理,要是赛百味有一天出了这个事情,别说五千两银子,就算是五万两银子,丁家也是绝对不能去要的,这就是一个情义的问题。
而这银子想都不用想,便是丢在了水中响都不会响一下了。
“就是典型的风险转嫁。这五千两银子本来可以当时就给我们的,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风险最小的,可是我们家没有选择这种结算方式,而且是选择了半年一结算,也就是说,在这半年中,我们为赛百味承担了明明该他们自己承担的风险。这就是风险转移。”
莫思归这么简单易懂的说了一下风险转移,这话一落,就看见刚刚都还提议半年一结的人,全部都脸色大变,看起来,他们全部都已经明白了这种风险的可怕。
丁小桥对着莫思归笑了笑,确实是,有些话她说不合适,反倒是由莫思归来说更能让大家接受。到了这个时候,丁小桥又接着话说道:“除去了这些不说,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们家非要摒弃了那最好的结算方式,反而要选择风险这么大的结算方式呢?只是像你们说的那样为了增加客户吗?”
没有人回答丁小桥,刚才莫思归的话已经让他们的心里敲响了警钟,现在丁小桥的话更是让他们开始对刚才那热火朝天的提议质疑起来。
“不要忘记了,我们家做得所有的生意在这大庆国都是独一份。”丁小桥终于舒心的笑了起来:“大家也是多多少少接触了一点这买卖的人,应该不会不明白这独一份的重要吧。”
大家都点点头。
独一份,说白了就是卖方市场。无论是卖方市场好,或者买方市场也好,这个市场掌握在手里,那么谁就有话语权。现在是卖方市场,也就是说,所有的主动权都在他们的手里。
大庆国没有人能养出野生菌来,除了丁家人,那么所有的游戏规则就是靠着丁家人来构建的。丁家人说这菌子多少钱那就是多少钱,丁家人说菌子要怎么卖那就要怎么卖。
在现代基本都是买房市场,丁小桥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卖方市场,所以,这丁家菌子这个事情上,她的心情才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无论什么时候,能够制定游戏规则的人,那都是让人无愉悦的。而现在丁修节他们却要将这种制定游戏规则的优势给让出去,丁小桥早呢么可能同意。
于是她的唇角翘了起来,她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笑得志得意满:“所谓独一份的意思就是说,这个菌子怎么卖,卖多少,卖给谁统统都是由我们说了算。我们不会缺少客户,所以,我做得就是继续保持我们现在的优势,然后,选择那些优质的客户牢牢的把握住!”
说到了这里,丁小桥的右手抬了起来,在空气中虚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