帧儿公主的事儿,此后好像真的就没了消息,皇后娘娘这边便病倒了,沈太医他们一阵忙乎,连着几个夜晚都还候在朝南宫里。
谟樾这两天倒是被六阿哥催着,搬进了他的景琉宫里的一处房间,便也见的六阿哥回来,就跟她说起季太傅,说着季太傅,便愤愤地说到了十六阿哥:“这不上趟的,竟还将那蛐蛐芡儿掉在了季太傅的面前,遭了二十大板子的,还不长记性,手上又被太傅抽打了红肿。”六阿哥将手中从季太傅那里带回来的竹简,展开在案几上,谟樾看着这些写的密密麻麻的繁体字,谟樾还是认得的,可六阿哥也只让谟樾这么看了一下,便卷起竹简,钻进了书房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小响子到午时突然来了,给正在吃饭的六阿哥请了安,便请求谟樾过去给十六阿哥去看看,说是伤口化了脓,还有些发烧了,捎话儿来说,定是要请谟樾御医去给瞧瞧。
谟樾不待六阿哥说话,便转身要去拿药匣子,被六阿哥的一声轻咳,止住了脚步。
“本宫同意了吗?这十六阿哥,他有他的御医,怎动不动,便要动了本宫的。小响子,去回个话儿,本宫也身有不适,这小,啊!这谟樾御医,正给本宫看着病呢,让他另请高明去吧。”
谟樾盯着六阿哥,可六阿哥根本的就看也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喝着汤羹。
小响子愣在那里半晌,不知如何是好。
谟樾不管这些,抬脚出门。
“哎!小泥鳅——小——”
六阿哥在身后喊着,谟樾像没听到似得,自顾自地往前走,可她侧头从余光里,已经看见那正吃着饭的六阿哥,在她的身后,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她大步走出了景琉宫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小响子左右晃动了几下,给六阿哥哈了一个腰,拜别了六阿哥。
“哎,谟樾。这可请到你了,那十六阿哥,被关在冷宫里,也不知啥时候是个头,皇上,也忍得下心来,他那里茶饭都是小的几个去帮着到御膳房去弄些来,他那冷宫里,便是连个厨子都没有,嗨,就别说没厨子了,连个像样儿的厨灶都没有。淑妃娘娘那边倒是有,娘娘也会做,可也被关在了俏香阁的后院里了。他们相隔那么远,好在那是淑妃娘娘住的是自己的后院,平日里,打理的也算干净,淑妃娘娘的娘家,本就是做糕点的,她的后院里,还有日常存放的黄粮和麻子油,虽也不多了,可这隔三差五的,还惦记着给十六阿哥做了些糕点,再令小的们送了过来,可这也不能时时保证的了,那皇后换了看守她的侍卫,这连着几日,便是小的们求了半天,也还要算了时辰,被催着,赶紧的离开。唉!可怜十六阿哥,这饥一顿饱一顿的。这回,谟樾,你都是御医了,哦,可多呆上一阵子,陪陪那十六阿哥。以他这活泛性子,别再憋出个好歹来。”
谟樾停下脚步,顿了一下。朝小响子点了点头。
小响子见谟樾这样,开心地笑着,将拢在棉袍子里的,一个捆成了八角的糙纸包儿,递给了谟樾。
“这是淑妃娘娘捎出来的,也只这些了,先给他解解馋吧。”
谟樾将那还温热的小包儿,放进自己背着的药匣子里,跟着小响子走到了景奇阁后院,见后院还是被人打理的清爽了许多,两旁的大门,也好像被牢固地钉了起来,有几处长了青苔的石砖,被几个侍卫踩成了花儿,定是他们也觉得寂寞,在大门外不停地转动着,下脚踩出来的。
见谟樾和小响子过来,侍卫便将双手伸开拦住,谟樾看着他们身后背着的刀柄上的红穗儿,在肩上晃着,这冷宫竟还如此森严。
“侍卫大哥,这十六阿哥伤口化脓,还有高烧,皇上知晓了,也定是心痛了的,小的请了御医过来给他瞧瞧,让我等进去吧。”
谟樾看了一眼两个满眼生疑的侍卫,便在小响子跟他们说着这些时,推门进了这景奇阁的后院。
只见十六阿哥趴着的床铺上,还是那日淑妃娘娘慌乱中给他铺的那个样子,揉成一团的软被,被他垫在胸前,看床头的几只蛐蛐儿,在笼子里翻斗时,不时发出“唧唧”的叫声。
看这情形,哪里会有发烧的迹象,谟樾走近前去,见他身上的痂壳有几处,都已脱落了去,虽有几处的痂壳,还呈紫红色,便也无什么大碍了。
谟樾给这十六阿哥看着伤口,他却见抬起那张俊俏的脸来,竟给自己眨了一下眼睛,“皮”了一下。
谟樾看了一眼小响子,小响子也挠了挠头。
“小黑蛋儿,不这样,便不来看本宫了,是不是。”
不等看谟樾脸上的表情,这十六阿哥又大惊小怪地嚷嚷道:“快看,那蠢弱的栗宝儿,还如此嚣张,竟还敢骑上本宫的轩子,不知自己这小身子板儿,就差去几多,哼,让开!来,轩儿,不怕,撕那蠢弱的……”
这十六阿哥平日里骑马定是输给了八阿哥和六阿哥的,竟将他们喜爱的马儿的名字取给了蛐蛐儿。
谟樾心里一阵发笑,便走开了去,见他案几上卷放着的竹简,便拿了过来,递给逗着蛐蛐儿兴致正浓的十六阿哥,见他并不接手,手里握着蛐蛐芡儿,不停地在两只蛐蛐儿之间挑逗着:“冲啊!快冲啊!怎这就认怂了,没用的,这货——”
谟樾用竹简怼了怼他的肩头,他却不耐烦地挥手,说:“别闹!”
谟樾知道皇子们不会像百姓中要参加科举的儿郎,自幼便要通过童试,乡试、会试,然后才能进入殿试的。
他们这些含着金汤匙的皇子们,自幼便在皇城里长大,哪里会需要吃了这份苦,虽也有在翰林院念书,可他们成年后便搬出了宫外,会有司马府的官员专门的来给他们授课。
可这十六阿哥,都气走好几个太傅了。
谟樾正想着,小响子不知将什么东西弄倒了,在另一个房间里,发出一声闷响,接着,便是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
十六阿哥这才拧起一只疯狂打斗的蛐蛐儿,放进了另一只蛐蛐儿笼子里,伸出手来,搂着谟樾,说:“这小响子就是毛里毛糙的,可是将本宫这栖身之处,都给拆了去。”
谟樾架着走路还有些直不起腰来的十六阿哥,走到另一个房间时,见小响子,被倒下来的山墙石,给压在了下面。
“小响子,你这是做甚,把这里砸了这么大的一个洞,还嫌本宫这里不够乱吗?”
“十六阿哥,小的,小的想给您砌一个灶膛,可以取暖,还可以做饭。”
“哎呀,我看。还是将你自己先解决了吧,不过,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只,可有伤着?”
小响子将压在身上的几块石头挪开,自己站起身来,抖抖泥土,原地蹦了几下。
“无碍,这几块石头,又不大,还都是薄片儿的,小的见有些松动了,就试了试。看见没有,那边,看看那边还通着外面,通着的正好是南向,可以砌个烟窗,这屋里便不会呛烟子了。现在,就只差个厨子了。嘿嘿。”
谟樾没想到,十六阿哥转头看着她,竟然说:“若是这样,本宫倒是有个主意。”
“十六阿哥但说无妨,只要小的能做到的,都会想了法子做出来。”小响子还是有些喘地回道。
十六阿哥半天没吱声,侧脸又看了一眼谟樾。
“小黑蛋儿,怎不是那么黑了。嘿嘿,不如,过来陪本宫一同住冷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