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他悲愤难以自抑,一拳捶在门上,侧厢的桐木门板年久失修,受不得这份猛力,轰然倒地,一时之间,灰尘弥漫。
“我一直记得这里……元祈登位后,我怂恿他把密商地点定在此处,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小宸的仇还没有报,元旭死了,林媛还在!!”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却没有听到回应,愕然回头,只见晨露低着头,眼中仿佛被沙土迷住了。
瞿云握住她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颤抖得厉害。
“小云……”她低低唤道,没有抬头。
“其实……元旭,已给我做好了皇后的凤冠,只待册立那日,与天下臣民共欢……可没承想,人心易变,等我自边陲返回,迎接我的却是一杯‘牵机’毒酒。他说,他不需要我了,林媛才是他等的人。”
她有些踉跄地走入寝殿,穿过珠帘,启开了床头暗格。
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两个木盒。
她打开大的那个,刹那间,满室被熠熠宝光照耀。
那是一顶绚丽华美,而又别致的凤冠。
以纯金为身,璎珞其间,旒珠镶嵌,中间镂空,竟是鬼斧神工地,纳入一颗清冷冰寒的南海大珠,约有婴儿拳头大小,它在珠玉之间,散发出别致的冷艳光华,如皎月高悬。
“它真是美……可惜,我无福享用,在这暗室黑匣之中,也算是明珠暗投了。”晨露抚摩着它,低低说道。
“当初,到底为了什么,他竟下了这等狠手?”
瞿云看着那珠光灿华的凤冠,只觉得怒火满腔,恨不能将它碾成粉末。
只是,晨露的手轻轻抚摩着,于痛彻心扉之中,又无法释然地,珍之,重之。
他终究不忍心,只得长叹一声,问出了他长夜惊起,时常思索的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
晨露的眼中,带着微微的疲倦和痛绝。
“那最后一年,我在北郡六国的边陲之中,彼此只是以鸿雁传书。初时,仍是爱意切切,后来,书信渐薄,只是频频催我回京,语气很是峻急……我抽空回到京城,等待我的,却是他和林媛的无耻苟且。我和他,竟到了毒酒相赠的地步!!”
“犹记得,初见之时,他眉眼含笑,为我吹奏一曲。那时候,他不是这般狠毒无情!这至高权位,真能让人改变如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浅浅薄雾,将两只木盒收起,起身离开。
午后的阳光,分外明媚,照着这孤零零的两人,在这偌大的荒芜庭院中缓缓前行,宛如绚烂而又死寂的画卷。
左侧旁,那扇被瞿云失手捶坏的门板,在院中散落朽坏,那一侧厢房,只露出一个黑黢黢的门洞,就似猛兽的大口一般。
瞿云望着它,无端生出一种阴森,他走前几步,想把门板装上,无意中,他朝房中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
他走入房中,从地上捡起几件宫装女衣。
这几件宫装,虽然满是灰尘污垢,却依稀可以看出,华美秀雅的款式和质地。
触目惊心的是,上面满是发黄暗紫的悚人血迹,汪洋淹留,浸润了所有衣料。
“小宸,这是……”
晨露取过宫装,仔细端详着,又看了看这空空荡荡的厢房,惊诧道:“这不是我的东西,这血衣,真是好生蹊跷……”
她看了看瞿云,道:“这间厢房,是我用来供奉母亲牌位的,平日里,根本无人进入……自从我死后,这里更是成了禁地,又怎会……”
她苦苦思索着,却找不着任何头绪。远处黑鸦遥遥嚣叫,刺耳之下,更让这荒无人烟的宫中,平添了几分惊悚可怖。
“算了,我带回去仔细查访便是,我们走吧!”
瞿云看着这满是血迹的诡异宫装,心中更觉不祥,于冥冥之中生出一种警觉来。
两人再无别话,默默离开了这废宫,心中都有无穷思绪,却又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