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只队伍从出现的地方开始渐渐拉长,鬼影数量陆续增多,不多时一顶六人抬的红花轿和一口挽着白花的黑棺材被并排抬了出来。
红色轿子虽然很喜庆,但此刻看起来却异常妖艳,和黑漆漆的大棺材在黑夜中异常显眼.这些东西看起来相当有分量,但抬棺抬矫的人影走起路来却轻飘飘,像幽灵一样,尤其是此时山间弥漫着一层白雾,看着极为瘆人。
我顿时头皮发麻,一下子就恐惧到了极点,如果不是神棍堵着我的嘴,我几乎要叫出来。
这,这他娘的是阴兵借道?
阴兵鬼影自东向西飘动,从我们面前横穿而行。此时队伍打头的鬼影已经离我们很近,我看到诡异的迎亲队里,那些人影脸上都抹着浓浓的腮红和唇红,整张脸极度苍白,就像是灵堂里扎的陪葬纸人一样,鬼气森森。
丧葬队里所有人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幽幽往前走着。前面的人影冲着篝火走过去,似乎没有看到一样,从火上掠过,那篝火的火苗像被阴风吹到一样摆动着,几乎要熄灭。
这时候,花轿和棺材也到了火堆前,突然花轿靠近我们这一侧的遮帘被打开,之后一张极度惨白的人脸从花轿窗口露出来。
看到那张脸,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一股寒气从我脚心直往后脊梁蹿,身上立马冒出一层白毛汗。
那张脸异常的苍白,就像是死人脸一样。饶是如此,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人,竟然是老海!!
他怎么会坐在花轿里??我心中翻腾起滔天骇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老海像是要出嫁的大姑娘,开窗往外偷偷瞟了几眼,压根没往我们这边看,就把遮帘又放下了。
两支队伍吹吹打打从我们面前掠过,一边敲锣打鼓,另一侧呜呜咽咽的哭丧声,沿途撒着白纸钱,在荒山野岭里,显得极为诡异。如果有人无意中看到这一幕,非给活活吓死不可。
等他们渐渐走远,神棍才放开我的嘴。
我后脊梁冒出来一层冷汗,死死盯着那只花轿,脑子里有种无法言语的震惊。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舌头像打结一样,喃喃的问神棍:“这,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黑子显然也刚从震惊中醒过来,张了张嘴才道,“阴兵借道?”
神棍神色凝重的摇摇头,道:“可比阴兵借道要厉害的紧,姥姥的,也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人的命。”
我心跳的很快,脑子里全都是老海那张死人脸,咽了口唾沫,依旧难以置信:“我,我怎么会看到了一个熟人?”
黑子和神棍一听,非常讶异,惊问:“什么?!”
我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哆嗦,连忙解释:“刚才你们没看到?那个花轿里面坐的人,就是老海!”
“是他?你没看错吧?”黑子看向花轿渐渐远去的影子,旋即回头瞧着我又呵呵一笑:“你看我没说错吧,你那死鬼老相好虽然是个爷们,但打心眼里有一颗柔软的少女心,那信八成就是他写的。”
都他娘什么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瞪了他一眼,骂道:“别几把瞎扯淡!”
神棍并不知道老海这个人,左右看看黑子和我,问道:“老海是谁?”
我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种种迹象表明,老海整个人貌似的确有点问题,就叹道:“这个,说来话长……”
神棍瞟了一眼阴兵鬼影,嘿嘿一笑,道:“那就长话短说……”
我只好整理了一下思绪,简短总结:“他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七八年前死在了这一代,被人吊死在一座老宅子里,但是前两天我又收到一封以他名义写的信,我怀疑是有人冒充他的写的。我们这次来四川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儿。”
神棍边听边捋着下巴的三寸山羊胡,像是在思考,见我不说话了,扭头看我一眼:“没了?”
我摊手,“没了……你还想听啥。”,神棍无语:“你这也太短了!”顿了顿,他又眉头一皱,问:“小孙子,你确定那顶花轿里的人,真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虽然当时我也瞥到一眼,但是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至今都能回想起那张鬼气森森而极度苍白的脸。我想了下,说:“我只看了个大概,不过好像就是他!”
听到我的回答,老神棍老眼微眯,捏着山羊胡喃喃道:“有点意思!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他扭头看我,意味深长道:“你这朋友,不简单。”
黑子一瞧他的模样,似乎知道些什么消息,就试探的问:“老梆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给我们透个底儿?”
神棍扫了他一眼,旋即又咧嘴嘿嘿一笑,露出大黄牙:“黑娃子你想知道?嘿嘿,简单,五百块一句话!”
“你……”黑子顿时气结,低声骂了一句:“个老梆子!怎么不去抢?”
神棍回头看向鬼影渐渐离去的方向,之后他一拍大腿:“行了,咱们也别呆坐着了,既然来都来,就得弄清楚,走!我们跟上去瞧瞧。”
“什么?”我和黑子都惊叫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以前听人说起过阴兵借道这回事,但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敢跟踪阴兵的,一般人看到这种东西,吓都吓死了,谁会跟上去?阴兵是什么,不就是地府的兵?他们最后除了地府还能去哪?这他娘的要是跟过去,保不齐跟着跟着就跟到下面去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阴兵借道的现象并不常见,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鬼还是什么。跟过去的话,谁都吃不准会发生什么事儿。黑子打死也不想去,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我说老大爷,你可别开玩笑,跟下去不是作死去吗?”
“啊呸你姥姥的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神棍一脸正色,掰了掰手指,“道爷我刚算了一卦,那个方位是吉位,不会出问题,就算有问题,也能逢凶化吉。”说着,他就站起来,瞟了黑子一眼:“黑娃子你也是白跟着毛家老二混了这么多年,打狼套虎仔哪个不冒险,这道理还不懂?要不要跟上来,你们自己拿主意,如果不来到时候可别后悔,道爷先走一步。”说完,他就拔腿就往队伍离去的方向追过去,跑了七八步,弯腰停了下,接着脚下不停的追了上去。
当时我还在想,这老神棍不愧是前辈,虽说人混蛋了一点,倒是有些魄力挺大,竟然说走就走。
我有点拿不定注意,看黑子一眼,问:“咱们去不去?“,黑子挠了挠头,看着神棍的背影,喃喃道:“他娘的,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偷了我们什么东西。”旋即一拍脑门,想起什么一样,往身边一看,登时骂了起来:“操,这老梆子拿了我们一个背包。”
我往旁边一瞧,果然!刚才我扔在前面的背包被他捡走了,那里面几乎是我们剩下的所有水和食物,我说他怎么说跑就跑,姿势还那么别扭!
“妈了个逼的,追!”黑子骂了一声,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背包,拔腿就往前追,我也连忙跟上。
别看神棍六十多岁,身体都是不错,跑得还挺快,几乎是健步如飞。我们两个加紧脚步才堪堪跟上去,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想明白了?小孙子你们放心,跟着到也走不会吃亏。”
黑子边追边指着他破口大骂:“老梆子!把我们背包留下。”
“黑娃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东西可是道爷我捡的!”神棍脸皮相当厚,让我都忍不住暗骂了一声,“你大爷的!”。
这时,我们渐渐跟上了前面的鬼影,他们依旧不慌不忙的前行着,但那诡异组合的画面,远远望着,就让人心底生寒。
我们没敢追的太紧,隔着十几米远远坠着,三个人都没敢再大声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前面的“人”会不会听到我们讲话,如果听到的话,又会做出什么反应。
神棍也放慢了速度,等到我们追过来的时候,才从背包里掏了几块聚能巧克力,又拿了瓶水。之后,一把把背包甩给我,压低了声音:“先说好,这背包是道爷借你们的,待会要还回来。”
“不要脸的老梆子!”黑子低声骂了一声,此时也有点明白了他意思。这老家伙是想拖我们两个当帮手。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简直就是个人精,肯定看出我们会跟上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刚才我们畏惧不前,待会也会发现少了背包,到时候还得找他,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前面地势平缓起来,地面上陆续出现一些影影绰绰的奇怪东西,高低不平,像是倒塌的墙壁,残垣断壁在杂草丛中,几乎被黄土和草掩埋了,不时的还能看到瓦片碎砾,似乎在很久以前这里曾是一片村庄,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变成了如今荒凉的废墟。
老神棍也不知多久没吃东西,他狼吞虎咽把巧克力啃下去,边喝了口水,边低声向我们说道。“来之前道爷打听过了,这里原来是个山村,叫余家头,不过在几十年前的一个晚上,莫名其妙的被夷为平地,八十多口人,一夜蒸发了。”
我一下想到之前见过的骸骨,这两者之间有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就问:“是什么原因知道吗?”
“有人说是余家头闹鬼,也有人说是被土匪打死的!”老神棍顿了一下,看着前面的鬼影道:“我估摸着八成和那东西也有关系。”
我连忙就问,那些鬼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又为何我会看到老海。神棍也有点想不通,不过还是做了猜测,他说如果他猜的没错,在以前的某个时间段里,老海应该真的坐过那顶花轿和那口棺材一起去了某个地方。
我一愣,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就问他是什么意思?
神棍说,那有点像结阴亲,但又不太一样,他活了这把年纪,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在大部分地区的丧葬嫁娶习俗,都是红白不撞,意思是红事白事绝对不会一起办,特别犯忌讳,不知道这里为何会这般古怪。
我们刚才看到的画面,如果他所料不差,应该都是以前发生过的事儿。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山上应该有大量的铁矿,在特殊条件下产生了磁性,所以记录下来某些画面,在特定时间里会“放映出来”,就和录影机大概是一个原理。
这地方有两座比较大的山头遥遥相对,一高一矮,一座叫“马儿坡”,另一座叫“马脖岭”,我们现在就在两座山之间,方位更靠近马脖岭。从风水学上讲,这种地势叫“葬阴沟”,阴气具不散,最容易滋生一些阴邪之物。从地质学上说,这里地理条件又很特殊,加上铁矿磁性影响,出现这种东西,并不算太意外。
我心说,这老东西懂的还挺多,不过他一解释,我倒是想起一些东西。以前的确有这种现象发生,我记得在陕西省境内就有座峡谷,被人称为“哭谷”,在特定的时间里,会出现枪声、大人小孩凄厉的哭声等声音,非常瘆人。据说是解放前有一个戏班子从那路过时,被日军开枪打死了,但被特殊的地理和天气环境记录了下来,在特定的时间和天气里,就会重复出现这种声音。当然,这种现象在其他地方也有发生,像“王府鬼影”“马蹄槽”等等。
但是,让我十分费解的是,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大自然录影机,那老海怎么会在一顶几十年前的娶亲队花轿上?难道说,老海几十年前就这里出现过?如果是他爹我还相信,或者是他死之后,他的魂儿被什么东西拘进了鬼轿里,才出现的这种现象?总之,这很不合常理,或者说,我现在接触到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不合常理,他此时就像是一个谜团一样!
黑子听完这个解释,感觉没什么稀奇,“这有啥厉害的?不就是啥自然现象!?”
“原先道爷也是这个想法,只是没想到它无法用常理判断。”神棍脸上露出一丝疲态,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我带着两个青蛋子过来办事,就和这些鬼东西撞上了。那俩小孙子也是年轻,不懂事,毛毛躁躁就冲了上去,唉,当场就死了、要不是道爷我当时留了个心眼,现在……嘿,也够呛。”
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张了张嘴,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看着那幽幽向前飘的妖异鬼影,心底冒出一股寒气。
神棍瞪了我一眼,说:“道爷我像是在开玩笑?我在附近打听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这儿来,在这地方蹲了两天,也是你们俩瓜娃子运气好,要不然,今晚八成还得搭上两条命。”
我细细一想,还真有点后怕。如果不明所以莽莽撞撞的走过来,我和黑子的确有可能跟阴兵鬼影撞上,到时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神棍虽然看起来不靠谱,毕竟也在这条道上走了几十年,啥幺蛾子没见过,而眼前这些东西,他似乎也有点吃不准。我虽然也有点迷信,但这样的事情太过荒诞,我总觉得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因由导致的这些现象。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情搞明白,要不然我睡觉都不会安稳。
正在我思考之际,黑子突然低声叫了一句:“嘘!前面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