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是她在府照顾容老夫人。”
墨修沉思片刻，道：“那便先让她在你府吧，帝宫也不安全，晚些我再去丞相府一趟。”
容老夫人听说墨修要来，激动地要起身梳洗，赵玉笙拗不过她，只得伺候着，午歇息了一趟，午后都神采奕奕的，赵玉笙瞧着，容老夫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心下的那些担忧也被她压了下去。
黄昏时分，才听管家前来禀报，有贵客到。
容老夫人翘首以盼，便看见一身素衣的墨修挑帘走了进来，褪去了那身尊贵的墨色龙袍，他身的衣裳简单得没有其他花样，甚至连布料都是十分平常，头没有玉冠，看着整个人都瘦了不少，好在他平安无事，容老夫人也是感激地直念阿弥陀佛。
“外祖母。”墨修看着躺在床的老人，几个月未见，她苍老了不少，整个人看着十分羸弱，花白的头发，沧桑的面容，若是以往她是一个贵妇人，如今便只是一个老人，墨修这才发现，原来容老夫人真的老了，不禁心生酸涩。
他那一声“外祖母”，让容老夫人红了眼眶，朝着他招招手，声音无力，“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赵玉笙站起身，道：“帝君，老夫人，玉笙便先出去了。”
她也不看墨修，直接走了过去。
墨修在床边坐下，任由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抚他的脸。
“瘦了……”容老夫人叹了一声，“我的外孙，怎么那么多磨多难？”
墨修没有说话，好像小时候，他失去了母妃，容老夫人经常来看他，把他抱在怀里，保护着她，如今她老了，换他来保护她。
“让外祖母担忧了。”墨修握住她的手，神情郑重，“容澈快回京了，天圣我一定会夺回来的。”
容老夫人只是点头，她活了大半辈子，看尽了天圣的兴衰，说实话，到现在，她不在乎那些荣华富贵了，只要墨修与容澈能好好的，她便心安了。
“澈儿何时能回来？”
“若是不出意外，应该能赶在墨长息登基大典之前。”
若是要一路攻往京城，只怕来不及，墨修已经让百里清幽送去信，让容澈今早回京。
容老夫人扬起一抹笑容，“你可去看过了宸贵妃？小皇子如今越长越大了。”
墨修眸难得多了几分柔情，点点头，“昨夜便去看过了，他们都很好……外祖母要保重身体，我与容澈，还需要外祖母的照拂呢。”
容老夫人一笑，“我都一把老骨头了，照拂不了了……”
“怎么会……”
两人在屋一言一语地闲聊，说的都是过往的事，那时容老夫人尚是将门诰命夫人，坚韧果敢，他与容澈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墨修的母妃早逝，父皇又不管，容澈的父母也早逝，是以只有容老夫人在照顾他们，甚至是她，在刀下护着他，保住了他的命，无论怎么样，墨修都不希望她有事。
赵玉笙站在外面，里面的人的声音听得并不真切，她的神情却有几分恍惚。
百里清幽走过来，看着她，声音低沉，“他既然回来了，你也该随着他回去了。”
赵玉笙一怔，整个人犹如身置冰窖。
“我……”赵玉笙咬着发白的下唇，声音微颤，“我能不能……不走……”
那双幽深的眸子倒映着她的面容，心百转千回，那陌生的感觉让他微怔。
门被打开，墨修看着相顾无言的两人，有些怪。
“你们在做什么？”
赵玉笙有些慌乱地别过视线。
墨修把信交给百里清幽，“这封信，派人送去西南兵营。”
百里清幽接过，看了赵玉笙一眼，便离开了。
墨修便也要走，赵玉笙几番挣扎之后，却还是叫住了他。
“有事？”对待赵玉笙，墨修永远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
想了想，墨修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日后回到帝宫……”
“我不想回去了。”不等他说完，赵玉笙便道，语气有些急切，甚至是慌乱，待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赵玉笙才低下头，小声道：“帝君能不能，当玉笙死了。”
墨修双眸一眯，“此话何意？”
双手绞着衣角，足见她的慌乱，却仍是强忍着自己的害怕，道：“赵妃已经死在了皇庙，如今我只是想做赵玉笙，只想做平民百姓。”赵玉笙忽然跪下，冲着墨修一磕头，“求帝君成全。”
墨修沉默着看着她，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声音低沉，“你想要自由？”
“是。”
赵玉笙抬起头与他对视，即使再害怕，却仍是倔强地不退缩。
墨修心头一震，这样的目光，与姜珞胭何其相似。
“你想跟百里清幽在一起？”
赵玉笙身躯一震，猛地后退两步，脸色瞬间煞白，浑身都在颤抖。
“帝……帝君……”
不管怎么样，在墨修还没有同意之前，她还是赵妃，可是如今却从墨修口听到这样的话，赵玉笙如何不慌？
别说他是天圣之主，是寻常男子，哪个能容忍自己的妾室对其他男子怀有二心？
赵玉笙咬着下唇，可是墨修又如何知道？
“你不必如此慌张。”墨修缓缓道，“我不是瞎子，早在南巡路，我便有所察觉。”
赵玉笙面如死灰，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瞒过了姜珞胭，却没瞒过墨修。
“此事……与丞相无关，是玉笙一心痴念，还望帝君……切勿责怪丞相……”
“他知道吗？”墨修问道。
赵玉笙垂眸，“也许……知道吧。”
“那是还不确定。”墨修看着她，问道：“在你还未确定他的心意之前，便想脱离帝宫，你可想过，万一他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后半辈子，你又该怎么办？”
赵玉笙微怔，后半辈子，她没想过，她以为，只要她离开了帝宫，留在丞相府内，算没有跟他在一起，哪怕离他近一点，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