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现在谁是长安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那自然是非户部尚书郑志宇不可.原本户部在朝廷之上就是仅次于吏部的实权部门,但新帝上位之后,出身行伍的新皇帝对于人事的把控,史无前例的加强,反倒使得吏部的权力被大大削弱,而户部,却是因为大力鼓励商业的原因而水涨船高,光是一个贸易许可证,便让郑志宇成为了整个大齐商业圈都必须得顶礼膜拜的人物.
户部是一个技术性极强的部门,不精通这门技术的人,在这样的部门里,基本上等于抓瞎,曹云再厉害,也不可能门门都懂,至少对于户部,他是不懂的,不懂,自然就只能依靠那些懂的人,而郑志宇,就恰恰是这样的一个人.
就像大明当年立国之时,照样找不到管理户部的人才,而不得不沿用前越的户部尚书苏开荣,当然,这个老头子干得相当不错,虽然在大明官场之上,此人赢得了铁公鸡的绰号,但他却是以此为荣.在后来秦风找到耿精明之后,他又很识时务的激流勇退,悠哉游哉地去昌隆银行当了一个顾问,每年的顾问费用,是他以前薪饷的数倍之多.而他的儿子苏灿,到现在为止,仍然是大明太平银行的最高执掌者.一本钱论,到现在为止,还被大明列为禁止流传的禁书,只在高层流传.钱论开创了大明最基础的金融理论,为大明对楚国实行金融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便是家学渊源了.
郑志宇今天是相当的开心,在朝议之时,大大地出了一把风头,成功地将皇帝那一点念头给堵了回去,明朝的有些政策自然是好的,但有些却是万万不能学的,像他们将商业这些事从户部分离出去单独地成立一个部门,齐国怎么能学他们呢?要是真这样的话,那户部还剩下什么?
朝廷大事,无外乎就是合纵连横,像今天,自己就成功地拉拢了兵部,工部等几大部门,这么多的重臣反对,皇帝也不得不三思了.
兵部冯珂愿意刑部从自己的嘴巴里分出去一块肥肉?地方治安兵那也是兵啊,也是有编制,有军饷,有费用的啊!
工部愿意将那些大工程从自己手里分离出去?一旦分出去了,他们从哪里来油水?
都察院还想着吞并鬼影儿了,岂可让自己成为一个光秃秃的嘴炮?没有了对官员的审察权,没有了诏狱,谁还会怕他们?
今天大家在朝议之时都是相当的默契,将皇帝的话堵在了嘴里都没有说出来,而作为皇帝代言人的田汾,脸色一直都难看之极.曹辉坐在角落里,就像是一只躲在黑暗之中的狗,可是这两个人身上有污点,皇帝能完全的信任他们?
当然不会.
在郑志宇看来,迟早有一天,像曹辉那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现在之所以没有下手,只不过是碍着亲王曹冲的面子罢了.
跨进家门,一边更衣,一边随意翻阅着管家呈上来的一叠拜贴.
“怎么又是他们几个?早就说了,像桐油,生漆诸如此类的,是不能销往明国的,这是管制物资.”郑志宇有些不耐烦地道:”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他们想干什么?”
“老爷,这是他们的礼单!”管家笑咪咪地呈上了另外一些单子.
郑志宇瞟了一眼,眼中不由放光,语气虽然放缓了,但却仍是摇头:”这些事情不好办啊,明人对这些东西需求量大,知道他们大都用在哪里吗?绝大部分都用在军事之上,特别是水师之上.敢大量地卖这些东西,不想要脑袋了吗?”
“老爷,明国这边的这些东西,价格奇高,是我们国内的三倍有余,即便刨出了各类费用,运到地头,也还有二倍多的赚头.他们愿意跟老爷两成的干股.”管家肃手道.
换好了衣服,郑志宇坐了下来,”二成的干股很诱人,但这事儿真的不好办啊!”
“老爷,左右朝廷现在不是差钱吗?只要把税定得高一些,限定一些配额就可以了.”管家笑咪咪地道:”这样对上对下也都有了交待.”
“限定配额?”郑志宇瞟了一眼管家,”这事儿你可想不出来,是那几个商人教你的吧?嘿嘿,配额?只要开了这个口子,配额多和少有关系吗?这些人有的是办法卖出去比配额多出数倍的货物去.你这个老狗,老实交待,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不敢瞒老爷,他们给了老奴一千两银子.”管家笑咪咪地道.
“一千两银子,倒真是大手笔,不过倒也值.”郑志宇大笑起来:”你给他们说,这事儿我会考虑的,让他们先在长安住下来,等一段时间.”
“是,老爷!”管家大喜,老爷这么说,自然就是答应了.
“今天还有谁要见我?”郑志宇问道.
“老爷,铸钱司的钱谦大人先前递了贴子过来,说晚一点会来向老师禀报铸钱的一些事宜.”管家道.
“嗯,我先小憩一会儿,钱谦来了,就先让他在偏厅等着我.”郑志宇点了点头,钱谦是他手下干将,铸钱司更是户部下面最重要的部门之一,也是朝廷赚取钱财的大衙门,虽然是他的下属,倒也不能怠慢.
管家退出了房间,郑志宇仰靠在软榻之上,眯上了眼睛.现在可真是一个好时代啊,只可惜,自己虽然赚了无数的银钱,却不能将他们拿出来买地置产,只能将他们变成一箱箱的金条,金砖,贮存在家里的地窖之中.皇帝现在对于那些敢于大量购置土地的人下手是毫不留情的.
将土地分给那些无地百姓,增加全国的自耕农,是皇帝的底线,谁敢触到这条底线,那就是在找死.但郑志宇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长时间,也许,在灭了明国,没有了这个大敌之后,这条禁令便会被慢慢地消除,那时候,才是自己置办更多家产传给子孙后代的好时机啊,现在,还是让那些家当在地窖里睡大觉吧.
想着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郑志宇心满意足,从一介户部员外郎被皇帝简拔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之上,只不过短短的一年时间,自己就积累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当官,当大官,果然是发家致富的不二门路.别看现在长安的那些商人走在路上一个个耻高气扬,不可一世,但在自己面前,他们一个个乖地像一条条小狗.
大丈夫手中不可一日无权啊.自己翻手之间,就能让这些家伙一夜之间暴富,也可以让他们一夜之间变得精穷,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让郑志宇分外的沉迷.
半个时辰之后,郑志宇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铸钱司钱谦的面前.
“见过大人.”钱谦上前见礼.
“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用不着那么多礼数,说说吧,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在衙门里说的,偏要跑到我家中来,不是矿上又出了什么事吧?”郑志宇看着钱谦问道.铸钱司那里最让人头疼的便是铜矿上的工人闹事,每年,都会出那么几起,每年,都会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不仅有那些矿工的,也有矿上的兵丁,官员的.
郑志宇不怕流血,但必竟事儿出多了,会让皇帝质疑他的管理能力.
“不是不是.”钱谦笑道:”现在都给这些穷鬼发了以前两三倍的工钱了,他们干活卖力着呢.”
“那是什么事?”郑志宇奇怪地问道.
“大人,属下有个亲戚是做生意的,这一年来,一直在常宁那边走动.”钱谦道.
“哦,那应当是发财了吧?”郑志宇笑道:”有你照拂,应当不会差.”
“属下可不敢公器私用,他也没什么大本钱,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勉强维持生活罢了.”钱谦笑嘻嘻地道.”不过这半年,他的确是发财了.”
“现在能在哪里做生意的齐国商人,哪有不发财的道理?”郑志宇有些不满地瞅了这个属下一眼,他的亲戚发财,自然是因为他,但钱谦可从来没有孝敬过他?平常过年逢切的那点礼物,也不过是应个景儿罢了.
“大人,属下以前也一直以为他是倒腾些货物赚些差价罢了,岂知前些日子他回来找到我,我才知道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您可知道,他在常宁干什么吗?”钱谦神神秘秘地道.
“不卖货物,还能干什么?”郑志宇奇怪地问道.
“他在倒钱!”钱谦道.
“倒钱?怎么一个倒法?”
“因为我大齐不允许明国的钱钞在我国通用,明国也不许我大齐的制钱甚至是金银成为通兑物,所以两家要交易,都要到对方的银行或者我们的钱庄,兑换对方的钱钞,我们竟然不知道,这里头居然是有差价的.”
“嗯?”
“大人,一两银子的明钞,在齐国的银行之中,可以兑出一千一百文大齐制钱.”钱谦道.”他就是利用这个差价在倒腾,半年下来,比起一般的那些做买卖的人,竟然还要赚得多.他现在野心大了,所以找到了我,属下一想,这可是一个发财的好时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