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并没有亲临第一线,围困登县的军事行动全盘交给了小猫来指挥,他则停留在了丰县。现在的丰县,完全变成了一片废墟,刘兴文在这里与齐军的一场恶战,将这个曾经的边境线上的商业明珠完全给打烂了。城内已经没有两幢完好的房屋了,而城墙,更是破破烂烂,几乎全部都倒塌了,唯一剩下的几截,孤零零的矗立在哪里,看着格外凄凉。
但陆大远在田康的陪同下进入到丰县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热闹的大工地,战事发生前,已经撤往太平城等地避祸的百姓,如今已经返回了家园,正在展开规模浩大的重建家园工作。
重建家园的材料并不缺乏,倒塌的城墙砖成了百姓们重建房子的最佳材料,木料丰县是不缺的,他本来就靠着大山,而秦风的一道圣旨,更是让丰县的百姓心里乐开了花,为了支持百姓重建家园,每一户人家,朝廷将补偿十两银子。
不但允许百姓们自由取用城墙砖,驻扎在丰县的军队,每天都有一个战营出动,一部人进山砍树,并将树运到工地之上,另一部分则帮着百姓取土,运石,搬砖。军队的效率一向是极高的,有了他们的加入,重建工作的速度进展的相当快。
来自越京城的工部专家替丰县重新规划了城市的建设规模以及布局,连房屋样式也作了规定,重建之后的丰县,将展现出来的将是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崭新的面貌。
陆大远站在这一片废墟之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热火朝天的局面。他看到百姓,军人们在一起劳作,他甚至看到了身着官服的一些文官,居然也将下袍撩起掖在腰带之上,满面黑汗的也在那里搬砖。
“皇帝陛下说,以后丰县就不建城池了,所以这些城砖便也用不着啦!”田康笑咪咪地对陆大远道,“有了这些现成的墙砖,百姓们就要省不少事,也省不少钱。朝廷虽然每家每户补贴了十两银子,但想建一幢像样的房子还是不够的,能为百姓省一点,那就省一点嘛!”
“百姓建房子,朝廷给补助?”这样的政策,陆大远闻所未闻。
田康一摊手,“这有什么稀奇的吗?当时齐人要攻打丰县的时候,朝廷一声令下,丰县数万百县便离开了家园,最后,他们的家毁了,朝廷当然得负一定的责任,补贴一点很正常嘛!”
很正常吗?陆大远觉得一点都不正常,在秦国,老百姓有缴税的义务,有当兵的义务,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朝廷有给百姓补贴的义务。
他沉默了半晌。
“田将军,你刚刚说丰县不再建城墙了,可这里是你们与齐人的交界所在,不建城墙,岂不是给敌人提供了便利?据我的了解,当初刘兴文将军能在这里坚持半月之久,这城墙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的。”陆大远道。
“不建城墙,因为这里马上就不是我们与齐人的交界了!”田康笑道,“丰县,以后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县治罢了,军事作用将大幅度降低。如果城还在,修修补补还能用的话,倒也无所谓,可你也看到了,现在这副模样,就等于要完全重建,费时费力还没有多大用处,那又何必操这个心呢?”
“你们会继续进攻?”陆大远讶然道。
“当然,吃了我们的要给我们吐出来,拿了我们的要给我们还回来。”田康大笑道:“我们皇帝说过,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是弱者说的话,在我们大明,那就是君子报仇,只争朝夕,齐国人这一次不吐血,我们绝不收兵。”
陆大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秦风这话说得极其霸气,看起来他们进攻的脚步绝不会停下的。
“陆将军,陛下就在前面,我们过去吧!”田康指着一处废墟之中的一幢红砖房子,“城内就只有那么一幢还算完好的房子,所以便做了陛下的行宫所在。”
随着田康小心的避开残壁断垣,行走在遍地的废墟之中,陆大远居然发现,在那幢红砖房子周围,居然没有看到什么军队驻扎在周围警戒。
听了陆大远的疑惑,田康微笑道:“有什么可警戒的,我们的皇帝陛下本人就是武学宗师,谁能有本事刺杀陛下?”
“这不是安全的问题,而是一个威仪的问题啊!”陆大远反驳道。
“我们陛下说,他的威仪不在于这些东西,而在于他能不能让百姓吃饱饭,能不能让百姓变得越来越富有,只要他能做到这些,那么他的威望就无人能比,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就算出入的仪驾再威风,百姓也会在心里骂娘的。”田康笑道:“别说现在是在军中,便是在越京城中,陛下出行,也向来是轻车简从,而我们大明的官员,就算是首辅,出行也不过一辆马车,一个车夫,两个侍卫而已。至于我们这样的人,一个人就好了,连侍卫也用不着。”
“这些我在越京城也看到过了,大明的官员,的确与大秦不同。”陆大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当然是不同的。”田康笑咪咪地道,看到红房子里头出来了一个熟人,赶紧挥了挥手,“乐公,陛下现在有空吗?田康带着陆大远将军过来了,想求见陛下,行文应当在昨天就到了吧?”
乐公公看着两人,点点头:“二位辛苦了,陛下现在正在与金郡守说事呢,二位稍候片刻。”
“老金过来了吗?”田康问道。“那方大治方郡守是不是也过来了?”
“过来了过来了,两人正打嘴巴仗呢!”乐公公笑呵呵地道。“争得面红耳赤的。都想让对方拿大头,却又想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两人都是人精,我看啊,最后还是会不欢而散。我瞧着皇帝陛下脸都黑了,看来又得发脾气了。”
乐公公话音未落,屋里已是传来了秦风的一声怒吼,“都给朕滚出去,想好了再来见朕。”
乐公公两手一摊,露出一个苦笑。
屋里两名官员抱头鼠窜而出,在他们的头上,几个茶盏先飞了出来,坠在地上,摔得粉碎。“幸好是在这里,都是些不值钱的粗碗,要是在宫里,皇后娘娘恐怕又得骂皇上败家啦!”乐公公笑道。
田康大笑:“陛下也就做个样子,真要掷他们,他们两个再多长十条腿,也躲不过陛下的一掷。金大人,方大人,跑慢一些,别绊倒了!”
听到田康幸灾乐祸的叫声,两个抱头鼠窜的官咒瞬间便站直了身子,整整衣襟,一脸正经的向田康抱拳一礼:“田将军过来了?”
“二位,听说你们都吵了十几天了,这样每天吵一场也总不是办法吧,二位不妨各退一步嘛!”田康笑道。
两人同时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知道个屁!”
听着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臭骂,田康苦笑不得:“你们二位,在这一点上倒是很有默契嘛!我可告诉你们,再这样吵下去,小心你们最后都倒霉,铁路是陛下现在最关注的事情,要是因为你们两个争执不小,最后绝然都讨不了好。”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是异口同声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扬长而去。
乐公公似乎是司空见惯了,苦笑一声:“陛下就是太宽容了一些,否则他们怎么敢如此嚣张。”
田康一摊手:“我还是更喜欢一个宽容的皇帝陛下。而且皇帝陛下的宽容也只是对自己人啊,对敌人,陛下可是睚眦必报的。”
“田康,又在说朕的坏话呢,陆将军来了吧,还请请陆将军进来!”屋里传来了秦风的声音。
“遵命,陛下。”田康笑嘻嘻地道。在乐公公的引导之下,二人走进了这间红房子。
红房子虽然是这片废墟上剩下来的最好的一间完整的房子了,但进屋的时候,陆大远仍然看到了外墙上有几个破洞,而屋顶有一块地方,居然是用一个草毡子盖着。
而秦风,则趴在屋子中间的一个硕大的木台子之上,正在拨弄着什么东西。
“罪将陆大远,叩见皇帝陛下!”陆大远单膝下跪行礼。
秦风微笑着挥了挥手,一股柔和之极的力量将陆大远托了起来:“陆将军,你可不是什么罪将,在横甸的时候,正是你的当机立断,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不但是秦人的,也是我们明人的,在我心中,你可是有功的,起来起来,过来瞧瞧我的新宝贝!”
陆大远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秦风的身边,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物事,那是一个沙盘,上面山川河流宛然,而在其中,一截截的小盒子被连在一起,正在两道长长的铁轨之上被秦风用手指拨弄着行走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