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语!”我几乎是本能地叫出了声,将他那只手死死捂住。
娘活了大半辈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女人、好媳妇,顾白语要是这么一闹,陈伯他老婆还指不定怎么把脏水往娘的身上泼呢。
我这厢还想着怎么把顾白语哄走,那厢,顾白语突然转过身,将头压的很低,几乎挨到我脸上了,问了个很没底线的话:“才一个小时没见,你就想我想成这样了?”
这种时候,我哪里有心思听他调侃,重重警告他别乱来。
顾白语将我的手甩开,似乎是嫌弃我的不解风情。
他的脸上又恢复那副冷漠的表情,径直走到陈伯面前,要他务必天黑之前将棺材做好!
这种口气,哪里是来求人办事的,这分明就是命令。
这个顾白语,以为谁都欠他的吗,凭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听他的话?
我苦苦哀求了那么久,才让陈伯有一丝丝动摇,他这倒好,分分钟就让我的辛苦白费了。
陈伯和陈伯的老婆登时变了脸色,要把我们赶出来,连武器都用上了。
他们扑到顾白语跟前,高高举起扫帚,眼看着就要落下来,而顾白语还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一点闪躲的意思也没有。
陈伯本来就没想着打人,只是吓唬吓唬我们罢了,只是他的吓唬对顾白语丝毫不起作用,倒让他有些为难。
再怎么说,顾白语在他们眼中可是个富二代,万一惹了富二代,以后他找人来给他们家找麻烦怎么办?
陈伯见恐吓不成,竟变成苦苦哀求,说让我们赶紧走吧,我娘的棺材,他真的做不了。
我心中又气又怒,转身就要离开,便在这时,顾白语的声音响起:“您家里最近是不是出了很多怪事?”
我一听,当即停下脚步,不知道顾白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伯还没说话,他老婆就急急忙忙跑到顾白语跟前,问他怎么知道?
顾白语不答反问:“你最近给什么奇怪的人做过棺材没有?”
“有有有。”陈伯赶紧放下扫帚,请顾白语坐下说,然后,他把几天前的事情细细说了出来。
大概是四天前,也就是我回到村里的前一天,陈伯接到一单很奇怪的生意,来人说要八口棺材,全部都要桃木做的。
这桃木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是用来辟邪的,哪有人家用桃木做棺材的,陈伯做了一辈子棺材,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
可那人执意说要用桃木做,并且每一副棺材都出双倍的价格。
陈伯一听,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一来,桃木的价格比其他木质的都要便宜,二来,每副棺材能多赚一倍的钱,这顶的上他半年的辛苦钱了。
那人要求陈伯在五天之内将八具棺材做好,到时候他亲自来取。
陈伯当天晚上就开始制作,也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们老两口每天晚上都能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声音是近是远,有时甚至就在耳边响起。
夫妻俩起床一看,又什么也没有,再把灯关了,那声音就再次响起。
每天晚上如此,搅的夫妻俩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陈伯的老婆想到了可能是家中闹鬼了,让陈伯去找邻村的张道士来家里看看,但去了几次张道长都没在家。
无奈,那件事情只好能拖一时先拖一时。
这几日我家中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了,陈伯一家子已经被那婴儿的啼哭声搞的筋疲力尽,实在不敢再惹上其他麻烦,所以才不肯帮我。
陈伯说完,瞪大眼睛看着顾白语,问他可有办法?
顾白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异常的神色,仿佛想告诉我什么。恍然间,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八口棺材,八个怀了鬼胎的孕妇,难道当初找陈伯做桃木棺材的人就是张道长?
张道长不是没在家,而是不敢见陈伯,怕陈伯认出来!
但是,婴儿的啼哭声又是怎么回事?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顾白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顾白语没把张道士的事情说出来,只说那个要求做桃木棺材的人有问题,很可能鬼婴就是他留下来的。
“鬼婴?这、这……哎呦,我们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咋就惹上鬼婴了啊……”陈伯他老婆一听到鬼婴两个字就开始嚎啕大哭,声音很大,很吵。
陈伯让他闭嘴,听顾白语说。
他老婆赶紧把嘴巴闭上,说只要顾白语能把鬼婴的事情解决了,他们给我娘送一副上好的檀木棺材。
谁也没有想到,顾白语竟然会说“不要”!
陈伯老两口四目相对,傻眼了,顾白语这是啥意思啊?
他们还没从郁闷中回过神来,顾白语突然拉着我就往外走。陈伯老两口赶紧追出来,说有话好好说,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顾白语就是不肯停下来,甚至连头也不回一下,直接将我拉回家里。
我终于忍不住甩开他的手,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端坐在椅子里,冷冷地回道:“从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还没有他求别人的时候。”
我竟无言以对。
过了不多时刻,陈伯老两口便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我们家,好话说了一大堆,顾白语就是一声不吭。
陈伯老两口转而求我,让我帮着说几句好话。
说实话,当初我去求他们的时候陈伯他老婆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还要把我赶出来,如今看到他们低三下四地来我们家求我们,我心里竟有一丝快感。
但我知道,不管顾白语现在装的如何高冷,到最后他还是要答应他们的。
而且,我不想娘的尸体躺在冰冷的床上,我想尽快给她安个家。
见着时候差不多了,我便对陈伯老两口点点头,示意我愿意帮忙。
“老公,陈伯已经答应帮咱娘做一副上好的棺材了,你就帮他们把鬼婴的事情解决了吧。”当着陈伯老两口的面儿,我只能违心地叫他老公。
不知是不是我产生错觉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顾白语的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好像是在偷笑,当我仔细去看时,他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那微笑从未出现过。
终于,他点了点头。
陈伯老两口赶紧把礼物放下,说他们这就回去给我娘准备棺材去。
到了傍晚,一副上好的檀木棺材便抬到我家门口,陈伯和他一门的几个年轻人帮着将娘的尸体放进棺材里,当棺材盖快要盖上时,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可能见到娘了,阴阳相隔,多么残忍的词!
陈伯他们帮我订好棺材之后,说要我一起看看选个黄道吉日给娘下葬。
我正欲起身,顾白语将我拦住,说不用看黄道吉日,明天就下葬。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陈伯用几句话为顾白语圆了场。他知道顾白语是行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也知道这个理,可我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急?
在我们这里,都讲究棺材要在家里摆三天,之后再选择黄道吉日下葬。
那些话还没说出口,顾白语就率先说道:“如果你想娘牺牲的更有价值一点,就听我的。”
他的话就像启明灯,照亮我心中那片迷茫的沼泽地。
娘是阴女,我也是阴女,两个阴女注定相克,如果娘早点下葬的话,就能将对我身上的克性降低到最少。
顾白语说的没错,如果我想娘牺牲的更有价值一点,就必须早点将娘下葬。可是、可是从此以后,我将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晚,陈伯老两口又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我们家请顾白语,由于我哭晕了好几次,顾白语不放心我,便一口回绝了陈伯他们。
第二天,陈伯还是照常来我们家,请陈家一门人帮忙,将娘安葬在我家地里。
娘下葬之后,我的眼泪便再也流不出来了,好像流干了,也好像是不会流了,反正心没有以前那么痛了。
我在坟头站到天黑,顾白语便陪着我站到天黑。
也不知道几点,陈伯老两口找到坟上来,话还没说呢,就先哭了,说家里出了大事情了,顾白语再不帮忙,他们老两口就活不过今晚喽。
我的思绪被那一声声凄惨的哭泣声拉回现实,大事,什么大事?
陈伯家里的事情和那个可恶的张道士有关,而他,是害的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任何和他有关的事情,都能牵动我敏感的神经。
我把对娘的思念之情压制在心底,问陈伯家里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陈伯比他老婆能稍微好一点,至少还能说话,他硬噎着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今天下午安葬好我娘之后,陈伯就和弟兄们返回去,陈伯的二哥拉着陈伯要去他家喝酒,陈伯本来不想去的,但一想到鬼婴的事情,就心烦意乱,于是就跟着二哥去了。
一直喝到刚才,陈伯才醉醺醺地回家,一到家里,就见一个红色的肉球在地上弹跳,就像封神榜里的哪吒出世时一样。陈伯的老婆昏迷了,叫了半天才叫醒,原来,他老婆就是被那肉球吓晕的。
现实毕竟不是电视剧,是个人见到一个诺大的肉球在家里弹跳,肯定不会想到肉球里是哪吒,而是恐惧!
再加上顾白语说的鬼婴的事情,陈伯老两口吓的都快尿裤子了,拔腿就往坟地跑,来找顾白语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