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一时间,整个灵堂上都安静了下来,能来郡公府祭奠的人都是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又怎么会听不出秦王妃话中的意思,却也是一个能吱声的都没有。
而商如意一只手还紧紧的扣着宇文呈手腕,按在他的膝盖上,然后回头道:“快去请大夫来!”
那董家的管家这一次不敢怠慢,只能立刻招呼人出去了。
这个时候,宇文呈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周围的人都听出了商如意这番话的意思,他又怎么会听不明白,但更让他生气的是这个二嫂竟然先对自己“动手”,将他死死的按在座位上。其实她那一点力气,根本不值一提,宇文呈随便一挥手都能掀翻她,只是,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若自己真的出手,只怕今晚的事情就麻烦了。
而且,宇文晔还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回想起当初在洛阳的听鹤楼外,宇文晔曾经因为商如意,险些一脚踩断自己的脖子,虽然他现在必然不敢这么做,可如果自己真的对秦王妃动手,难说他会怎么样。
宇文呈虽然狡黠阴狠,可真正会伤害到自己的事,他也不能不掂量。
想了想,于是冷笑道:“二嫂,你就只计较我的伤,不计较我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商如意站在他的面前,一只手牢牢的按着他的手背,平静的微笑着道:“三弟,男女有别,你们男人惯会在战场上打打杀杀,可这些你二嫂我都不懂;况且,我如今身怀六甲,父皇数次叮嘱我静养,更听不得那些血腥的事情。但你的伤,我却是不能不管的,否则,岂不辜负了娘当年的托付?”
一听这话,宇文呈的脸色一变。
其实,官夫人当年也并没有把这个小儿子托付给她,甚至她过世的时候,商如意都不在她的身边,但事情过去那么久,谁也不知道当初的官夫人跟她说过什么,况且身为二嫂,她也的确有管教照顾小叔子的权力,这一番话,让宇文呈顿时语塞。
不一会儿,大夫请来了。
一看到那大夫走上前来,商如意便放开了宇文呈的手,旁边的宇文晔立刻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露出了难受的表情:“哎呀!”
宇文晔立刻上前来:“如意,你怎么了?”
商如意一只手抓着他,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皱着眉头道:“不知怎么回事,肚子有些,有些难受。”
这一下,整个灵堂上的人全都慌了,要知道,虽然齐王殿下受了伤,但他毕竟还能好好的从宋州回到长安,而且看样子也并没有伤到什么要害,再严重也有限,可这位秦王妃,她肚子里怀的可能是皇长孙,若她有个什么万一——
立刻有人道:“还是先为秦王妃看看吧。”
“是啊,王妃的孕体万不能有损。”
“快为王妃看看。”
那大夫的面上也有几分惶恐,毕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请来为堂堂齐王殿下看诊,可到了灵堂上,又遇上身怀六甲的秦王妃身体不适,他早已经吓得满头是汗,但眼看着董家的人也不敢怠慢秦王妃的孕体,对着他点点头,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为商如意诊脉。
一诊之下,他的心又是一跳。 这时,一旁的宇文晔沉声对商如意道:“如意,你不用着急,若有不适我立刻带你回宫。”
这个大夫不过四十来岁,正当年,既然能被请来郡公府,显然在长安城内也颇有名望,服侍过不少高官重臣,也见过不少的世面,虽然有些惧怕,但并不妨碍他在这个时候飞快的动起了脑子,一听这位秦王殿下的话,立刻有些回过味来。
他慌忙跪下道:“王妃的脉象纤细连贯,面色苍白,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冲撞。”
“冲撞?”
听到这两个字,宇文晔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对着商如意道:“果然,你就不该听那些打打杀杀的事。”说罢又看向那大夫,沉声道:“那,该如处置?”
那大夫跪在地上深深的埋着头,小声道:“这,小人医术不精,不敢断言。只是,王妃怕是不好再在喧哗之地长留,以免再惊扰了王妃。”
宇文晔微微挑眉,道:“也罢,既然这样,那我就立刻带如意回去了。”
说完,他便伸手扶着商如意慢慢的站起身来,沈无峥和裴行远也急忙上前护着商如意,几个人转身便往灵堂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宇文晔又停下来,看了一眼那大夫道:“来人,赏他十两银子。”
那大夫欣喜不已,慌忙磕头:“多谢殿下。”
宇文晔的目光又移向坐在另一边,似乎察觉到什么,脸色已然铁青的宇文呈,然后叮嘱道:“你好好的为齐王殿下看诊,有什么不妥之处,立刻派人进宫告知我。回头赏钱少不了你的。”
那大夫又磕了个头:“是,小人明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不管是那个大夫,还是周围的人,连同宇文呈都明白过来,一个小小的大夫,连太医署的门都进不了,又哪来的本事进宫去通知秦王殿下?
他们连诊断的结果都不问就这么走了,显然也就并不打算再把这件事继续下去。
今天这里的事,不过就此,断在这里罢了。
宇文呈已经完全回过神来,可这个时候也已经晚了,毕竟就算是他,也不可能阻挠怀着身孕的,又口称“不适”的秦王妃离开这里,只能咬着牙,看着他们两人往外走去,而宇文晔却在走出这个院子的时候再次停下脚步,再回头看向立在灵堂中央那个高大俊美,却在此时,周身透着一股阴寒之气的宇文愆看去。
那双清明的妙目,此刻,冷如寒冰。
宇文晔道:“皇兄,失礼之处,望请见谅。”
宇文愆却没有说话,只淡淡的一摆手,看着他们往外走去。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两的背影,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并肩而行,但这却是第一次,他猛然意识到,这是如影随形,更珠联璧合的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