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酒吧。夜色正浓。
“谭总,别喝了!”
酒吧里气氛正酣,借酒买high本就是人们夜生活的目的,可是窦裕看着梅轩这样个喝酒法,只觉胆战心惊。
就仿佛梅轩拿了酒直接就倒进嘴里,而不是一口一口喝下去。
“没——事,让我——喝。”梅轩醉意已浓,却依旧大口大口喝着酒。
“梅轩!”窦裕拦住。虽然两人此时的关系是老板与职员,可是大学里终究还是一个宿舍的兄弟,说起话来自然比其他人知近,“梅轩你给我打住!有什么事能让你喝成这样,啊?你还是谭梅轩么,还是那个凡事都冷静自处的谭梅轩么?”
梅轩笑起来,指着身边的位子,“这个位子,是小桐的。她是个好姑娘,在认识我之前,甚至还没单独跟男孩子来过酒吧。第一次来这,她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我看着她面上的羞红,只觉还没喝酒,便已经醉了。”
果然还是因为简桐。
窦裕攒起眉来。从当年还在读研,一直到今天,能彻底打碎梅轩冷静的,永远都只是一个简桐。
当年奚瑶生日,梅轩本不是好热闹的人,窦裕为了面子,将梅轩死拉活拽到pub去。本以为梅轩意思着喝两杯就会托辞离开,没想到梅轩一见坐在对面的简桐,眼睛便直了。
窦裕知道自己这样形容,真的很没有文采,可是当时的情形,真的只能用“眼睛直了”来形容。须知,从前的梅大少都是眼高过顶,学校里、研究生部里主动追求的女生真如过江之鲫,可是他从来正眼看一眼人家都不曾;可是那晚,他却真的眼睛直了——眼睛里只看见简桐,再也移不开目光。
这是缘,也是孽债。窦裕明白正是自己开启了两人的邂逅,所以后面所有的一切,他难辞其咎。看见梅轩今天这样,他心里格外难受。
“梅轩,够了,回去吧。苗艺刚打电话来问过两遍了,别让她个孕妇跟着你担心。”
梅轩醉笑着摇头,“苗艺?我不找苗艺!我都来了这样久,简桐她,怎么还不来?”
酒保听着梅轩的醉话就是一皱眉。他记得当初简桐来酒吧的时候,就是最初遇上二少那晚上,她也曾经指着身边的座位,定定地落下泪来,说,“我都来了这么久,可是梅轩为什么还不来?”
做酒保这行要求记性尤其好。有时候客人来喝酒,会存着剩下的下次再来喝,所以酒保就格外需要认人。因此,酒保记得这样清。
酒保叫过小弟,低低说了句什么。小弟点头离开。
“我告诉自己,要明白自己此时所处的地位。我已经失去小桐了,我就连吃醋的资格都失去。我甚至做好了未来再输一次的准备——我给自己的心理建设做得很充足,可是当我看见小桐跟兰泉在她家门口拥抱在一起,我的心,怎么还会那样疼?!”
梅轩醉着笑起来,“小窦啊,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一颗健康的心脏,会在那一刹那疼得仿佛心脏病发作?”
“梅轩,你这又是何必!她现在已经跟兰泉在一起,你又何必自讨苦吃?”窦裕听着只为梅轩感到不值。
梅轩笑起来,并不回答窦裕的话,只握紧自己的酒杯,缓缓吟哦:“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梅轩仰头喝尽杯中酒,转头来望窦裕,“小窦,我已经停不下来。就算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在,可是我却再找不回自己的心。”
“我知道,此时再向前去,恐怕是劫不是缘,可是我就是停不下来。小窦,这样的我,真让人失望,是不是?”
窦裕烦躁地耙了耙头发,“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说?梅轩,我只希望你别做傻事。”
“我就是因为总要求自己冷静,别做傻事,所以才会做了人生中最傻的事——眼睁睁看着小桐离我而去……”梅轩笑起来,“冷静有什么用?当看见兰泉站在我面前,眉眼桀骜着跟我宣战,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爱一个人,却连大声宣告的勇气都没有,总是将她藏着掖着,我还冷静什么冷静!”
梅轩抬头望窦裕,仿佛宣誓一般,“这一次,我再不做曾经那个谭梅轩!兰泉能用什么办法抢走她,我也会用什么样的勇气将她夺回来!”
梅轩正激动着,一杯酒从吧台桌面上无声地推到他手边。一把嗓音带着磁性,缓缓而来,“谭公子,先喝杯酒润润喉。”
见有生人在畔,梅轩急忙收住情绪,迅速冷静下来,回首望身畔。有黑衣的男子雍容而坐,鹰隼般的眸子直入人心。
“尊驾是?”
那人笑,“不才,蔺鸿涛。”
“蔺鸿涛?”梅轩迅速调整自己,搜索记忆。这个名字他听过,而且就是从窦裕的口中听过。
梅轩抬头望窦裕,无声求证。窦裕心领神会,静静点头。
——当初正是在调查兰泉的涅槃公司的相关材料时,窦裕查到涅槃公司的注册人正是蔺鸿涛。
世界原来这样小,兜兜转转,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
梅轩淡然一笑,伸出手去,“原来是蔺老板,幸会。”
蔺鸿涛一笑,伸手相让,“谭公子尝尝那酒。”
梅轩浅啜,微微一愣,“这酒醇香绵软,入口后宛如一线直入脏腑。真是好酒。”
蔺鸿涛笑起来,“谭公子可知这酒的来历?”
梅轩蹙了蹙眉,微微摇头,“梅轩不是好酒之人,所以对酒的来历不熟。”
蔺鸿涛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静静笑而不语。梅轩何等机敏,立时发觉内里有原因,便诚意求问。
“谭公子,方才蔺某不小心听见了谭公子的话。我与二少和简桐都是熟识,近来又与二少合作涅槃公司,相信这一切都瞒不过谭公子的耳目——所以对于谭公子与简桐之间的故事,蔺某也知之一二。”
“蔺某只是着实惊讶——谭公子与简桐交往三年,竟然从不知道这酒就是产自简桐家酒坊的‘长相思’么?简桐的母亲和外祖家经营酒坊,就算谭公子本人并不爱好酒,可是竟然不会为了简桐而去多了解一些么?”
梅轩重重一惊,“这是小桐家的酒?”
“谭公子,蔺某说句不当讲的——单从这酒的来历一事上,谭公子你便是败了的。二少不仅知道这酒的来历,更是他将这酒推荐给蔺某,使得这被深巷幽封了数十年的好酒得以重见天日。”
“谭公子,如果想要重新去追求简桐,你要补上的功课,可是太多。”
梅轩大为汗颜,主动为蔺鸿涛满上一杯,双手奉上,“蔺老板,还望多多指教。”
夜深,窦裕伴着梅轩离去。
蔺鸿涛笑笑拎了酒壶,转身走回自己那个卡座去。卡座里,杜仲摇着酒杯笑骂,“你个老狐狸,又在布局!”
蔺鸿涛摇摇头,“我从不刻意布局,从来都是循势而动。如果他们各自没有问题,我自然找不到破绽。”
杜仲眯起眼睛来,“他们都不让你满意。”
蔺鸿涛垂下眸子去,望灯影幽幽落在他那汝窑的小酒瓶上,“简桐值得更好的爱。至少目下,谭梅轩和靳兰泉都给不了她最好的感情。”
“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杜仲也垂下头去,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你到底要不要去安慰安慰听琴!”
“不去。”蔺鸿涛说得毫不犹豫,虽然嗓音轻柔,那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我对她无意,便不该给她幻想。”
“老杜,她是你的责任;你若心疼,便你自己去想办法安抚。与我无关。”
杜仲一咬牙,“可是她现在真的很难过!我安慰她,根本就不管用。她心里希望的那个人是你!”
蔺鸿涛转了转手里的卡地亚钥匙扣,缓缓凝着那一圈闪耀的清光,“老杜,你究竟想要瞒到几时?对听琴明说不好么?”
杜仲笑起来,那样五大三粗的男子,竟然也掩不住眼睛里的一抹哀伤,“我如果不告诉她,此时还能在她身边停留;如果我告诉了她,她必然再不见我——她是个何等骄傲的女人,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所以她会认定我撒谎,从此泯灭了对我唯一的那么一点好看。”
“涛子,我并非不想告诉她,而是我胆小,不敢冒完全失去她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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