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瞳幽幽叹了口气,“没有。那个时候只是隐约知道爸跟傣帮有往来。我以为就像外界所怀疑那样,爸是为了钱财而与毒贩同流合污;可是我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我想,爸与傣帮那样亲近,一定是有原因。”
心瞳辗转抱紧了竹锦,仿佛想要从竹锦那里获得多一些温暖,“爸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可是我自己也越来越发现,爸与傣帮之间的关系的确有点奇怪——我就在想,究竟是什么能够影响到爸的职业操守?”
“爸一生秉公职守,那个唯一能够与他对职业的尊重相提并论的原因,就是——妈。”
“从小到大,爸几乎从不在我面前主动提起妈。小时候我还以为是因为爸在记恨妈,因为妈离开我们——可是后来我长大了,渐渐明白爸的不说不是因为由爱生恨,反倒有可能是更加深沉的爱……不提起不等于已忘记,更不等于不再爱。”
“还有一层原因——他也是为了要让我置身事外,而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相信那也是妈当年的心愿……”
“再后来,我在街上偶然遇见了姨母。我还以为她就是我妈,我想当然地认定,当年妈离开我和爸,是因为她本身是有夫之妇。我听说过齐家的夫人乃是傣族人,更是身份高贵的傣家公主,所以我再也不在爸的面前问起妈的事情,我怕爸会难过;但是我开始偷偷去打听有关云南,有关傣家的一切故事。”
“虽然查找的方向出现了偏差,但是我至少能够知道妈是与傣帮有关联的——历史上,当英国人发现那块最适合种植罂粟的地域,他们通过鸦片战争让朝廷屈服;可是当时傣王却也在想要改善傣帮人生活的前提下,同意了英国人在他的领地上种植罂粟……”
心瞳将头埋进竹锦的臂弯里去,“虽然外祖那时候是受了英国人的蒙骗,但是他确实从客观上也是犯了错。傣家人只听他的命令,如果不是他点头,那些英国人根本没办法在当地大面积种植鸦片……”
竹锦的心狠狠一疼。
“所以你明白么,我必须回来。不光是我,还有我妈、我爸,他们为什么明明有机会跟傣帮割断联系,却偏偏还要自己找麻烦上身?只因为这是外祖家亏欠了傣家族人的,我们一定要偿还。不能眼睁睁抛弃族人,决不能让他们再在烟土的阴影里*。”
心瞳扬起头来,泪水已是打湿了面颊,“所以竹锦,我必须从你身边离开。我知道你会伤心,会难过,可是我没有选择。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对不起,我只能那样无声地离开,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离开你。”
竹锦伸手抱紧心瞳,“傻瓜,别说了!我都明白,我不怪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有必须要做的事儿就去做,你要去走你的路就去走,反正我会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你身后。”
竹锦倾身去吻心瞳面上的泪,“你会走,难道我就不会跟脚么?”
心瞳又是笑又是流泪,紧紧抱住竹锦,“那次在云南,你被捉住,带到凤凰寨这个方向来。我一路跟着,一方面是担心你,另外一方面是发现了诡异的事情——还记得带头大哥每到一处休息,总会用匕首将树枝上的皮削掉了,然后扔下一段白茬儿的树枝在地上么?”
竹锦点头,“开始我以为他是下意识的小嗜好,可是后来我知道他是刻意为之了。一个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做一件事,那就一定是有意识的。”
“……正是。”心瞳闭上眼睛,“他的动作,让我想起爸。我小时候,爸经常带我去郊外的山林里玩找宝游戏。他曾经在跟我玩找宝游戏的时候,这样做过,用白茬儿的树枝来做路标,指引方向,以及做好路线的标记。”
“尽管当年爸这样做的时候,什么都没对我说,可是当我看见那大哥也这样做的时候,我才猛地明白——爸在我小的时候一直在秘密地训练我,可是他从来都不告诉我。”
“爸一定是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在我身边了,可是我的命运却又躲不开的话,我有能力可以自保。”心瞳难过地抹掉眼泪,“后来他果然,不能再在我身边保护我……”
“还有我呢。傻瓜,岳父不是撒手就走,他在很久之前就将这个担子托付给我了啊。只不过你这个傻妞不知道罢了。”竹锦伸手摩挲心瞳发丝。
“……可是,就算那次循着白茬儿的树枝找到了凤凰寨,我也还不知道凤凰寨的秘密,我只以为凤凰寨是傣帮的另外一个据点而已。直到这次金三角傣帮被毁,我才想到这里也许是早就留下的一个退守之地。”
心瞳幽幽抬头,“还有件事是你不知道的。还记得金三角傣帮腹地的林子里,我说咱们要在一个密道口碰头么?那个密道其实就是连接凤凰寨与金三角的。所以冽尘当晚虽然毁了傣帮腹地,但是还有人可以从那条密道逃生。”
那片丛林里,密道、鳄鱼潭、傣帮腹地,三点一线。竹锦听着不由得黯然下来。姐姐檀云便也是在那里牺牲……
“就是那晚,我才猛然明白自己与傣帮的关系——我与傣帮的关系不是因为爸,而是我天生就应该傣帮的人——傣帮人见了我,竟然齐齐跪倒。他们说火光之中,见到朱雀圣女来指引他们逃生。他们说已经二十多年不见我,没想到我竟然在危难之际重现人间……我那一刻猛然明白,他们说的那个人一定是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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