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洞中似乎别有天地。只是四下里漆黑如墨。万簌无声,空寂不知尽头。一行人当临此境,不由得生出悚然畏惧之感,但觉大千无垠,自身却渺小异常,根本想不出洞底为什么是个大铁壳。
司马灰试着用指节敲击地面,发觉坚厚无比,纵然是生铁铸刻,其密度也大得异乎寻常,恐怕仅是拳头大小的一块,就会重达上百斤。洞中充斥着阴晦的潮湿之气,可这铁质却黑沉沉的没有丝毫锈蚀痕迹。
罗大舌头问司马灰:“洞底下是个的铁矿坑?”
司马灰摇了摇头。从没见过如此坚硬的铁质,就算是大口径双筒猎熊枪的“8号霰弹”打到上面,只怕连个细微的凹痕也不会留下,古代拜蛇人虽然擅于穴地,可也没办法挖开这么个大铁壳子。
罗大舌头用矿灯向远处照视,只见平整的地面延伸无际,洞顶穹庐低垂。也被相同的铁幕覆盖,表面都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窟窿,直径大的有一米多长,窄的不过两指粗细,稀疏不均,筛孔般没有规律可言。但无一例外都是光滑齐整,估计洞底都是这样浑然一体,实不知覆着多少里数。
司马灰听人说过地心热海里全是铁水,推测包裹着地脉尽头的大铁壳子,即是铁水固结而成,唯有天地变化的无穷之力,才能创造出这种堪称奇迹的杰作。
胜香邻同意司马灰的看法,不过铁壳上的大大小小的圆形窟窿,却是来历不明,用矿灯往里面照,黑咕隆咚的奇深莫测,一不小心踩进去。轻则折筋断骨,重则陷在其中脱身不得,但是看起来不像路障,况且以古代拜蛇人的能力。根本可能在大铁壳上凿出这么多窟窿。
罗大舌头说:“这洞里不是有个让石碑困住的东西吗?难道是它活动时留下的痕迹?话说回来,那他娘的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司马灰说:“让石碑挡在洞里的这个东西,无非是拜蛇人供奉的某个古老神祗,但它的形貌和名字都被抹去了,让人无法揣测真实面目,其实鬼神之事皆属虚无,与其说那有形有体的东西是神,倒不如说是超出古代拜蛇人所知范畴的一个怪物,正因为地脉尽头有这样一个大铁壳子。它才被放置洞口的石碑挡住了出不去,也许再往深处走,就能目睹到它的真身了,要说地面的窟窿是不是这个东西行动时留下的痕迹。现在还不好判断。”
由于之前在石碑里侧的洞道中转了几圈,始终没找到出口,直到司马灰拔出炸药引信之后,才得以进入被铁壳包裹着的大型坑洞,这事多半有些蹊跷,现在也无法辨别裂缝的开合,因此众人不敢冒然向前,便在附近摸索探寻。但见几具的史前巨兽的骨架散落在地,骨骸已矿化了几万年之久,起伏犹如山脉绵延。蛇形脊柱从斜坡上蜿蜒而下,又由洞底通向深处,沿途都是倾倒歪斜的石兽,面目模糊诡异可畏,推测这多半是一条神道,就准备踏上去继续往里面走。
这时“二学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懵懵懂懂地睁眼看了看左右,突然间脸色骤变,转身就要逃回洞道。却被罗大舌头用枪托撞在后脑上。发出“啊呀”一声惨叫,再次晕倒在地。
司马灰看到“二学生”脸上绝望的神情,跟刚才发现石室的时候完全一样,也许是我猜错了,这家伙并非惧怕石室,而是担心考古队通过石室里的线索走出洞道,为什么他不敢进入这里?是故意迷惑我们,还是另有原因?有道是“阴阳不可测者为鬼、玄深不可知者为神”如今在无底洞里的遭遇,可不正应了此言,让这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二学生”跟在身边,迟早受其所害,无奈想不出办法摆脱,只好打晕了带着同行,这大概就叫“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四个人拖起死狗般的“二学生”攀上神道,站在脊骨高处往前看,那尽头似有点点灯光。仿佛是座殿宇巍峨,两旁倒塌的石屋石兽随处可见。想见昔时地下古宫规模之庞大。气势之恢宏,奇怪的是附近能见度虽然高了许多。矿灯照明距离也不过二十几米,勉强可以照到头顶悬垂的洞壁,却不知为什么能遥相望见神道远端阴森的灯火,另外古代拜蛇人不识火性,历来就没发明使用过任何照明器具,在这个隔绝在重泉之下的地底洞窟里,又怎么会有长明不灭的灯烛?
众人又惊又疑,不过事到如今自然是有进无退,只是携带的粮食弹药几乎消耗,背包里除了少量电池和干粮,都没剩下什么东西。没用过的火把也只剩最后一根了,身上落得轻松,心里却是没底。
罗大舌头摸了摸挎包中的弹药,才发现加拿大猎熊枪的8号霰弹仅余四发,再算上顶在枪膛中的两发,总计不过六发,胆气顿减,加上道路坑洼不平,他也没法同先前一样拖着“二学生”行动,只好扛起来走路。那家伙虽然瘦得皮包骨头没什么份量,奈何还要背着“高温火焰喷灯”,难免有些吃不消了。
“高温火焰喷灯”威力强大,却有些接触不良的故障,修了一路也是时好时坏,但谁都舍不得丢掉这件武器,只好先由高思扬背负。
四人整顿就绪,援着忽高忽低的史前生物脊柱化石前行,这洞窟就像是大铁壳子当中的一道横向裂隙,只看局部较为平整,其实整体走势起伏不定,低矮处伸出手就可以摸到头顶的洞壁,才走了不过十几步,司马灰却突然摆手示意停止前进,抬头用矿灯照向洞顶。
高思扬见状问道:“出什么事了?”
胜香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铁壳里好像有动静……”
罗大舌头闻言赶紧撂下“二学生。”端起双筒猎枪,警惕地盯着上面看。只听洞壁深处确似有细微的响声传出。
众人寻声调整矿灯光束,照到洞顶一个窟窿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中,只见两条端部有眼的触角从窟窿里探了出来,其后是半米多长的粘糊滑腻躯体,司马灰在沙海中看过憋宝古籍。见这东西活似没壳的大蜗牛,与古籍里提到的噬金蛞蝓相近,洞壁的窟窿原来是这些蛞蝓以粘液腐浸后啃噬而成,他知道噬金蛞蝓是方外异种,一旦被缠上就不易脱身。立刻招呼众人快速通过神道。四个人跌跌撞撞一路奔逃,终于看到成片鬼火般的灯光逐渐清晰起来,洞窟最深处竟是一幢绿色的“楼房”
这是一处嵌在石峰里的大殿,整座石峰陷在大铁壳子深处,峰内凿通了数重屋室,壁上布满了深绿色的枯苔,雕刻在周围的神怪图案都被厚苔遮住,外壁每隔半尺,就凿有一个凹洞,里面以石盏为灯,数量不下千百,虽有昏暗的光亮,却仍使人觉得阴森压抑。
司马灰等人舍命奔至近前。多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见古宫下山门洞开,内部廊道曲折,幽深莫测。两侧全是毫无生气的人面浮雕。心里不禁打了个突:“古代拜蛇人不识火性,两眼在一片漆黑的地下也能见物,为何这鬼气弥漫的殿宇中灯火通明?”想到这都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这时一阵颤动传来,只见有条体型粗大红纹斑澜的“噬金蛞蝓”从洞底爬上了神道,张开腻滑的躯体,露出无数钩牙,从身后向众人猛扑而来。
司马灰记得在那本憋宝古籍中,提及“噬金蛞蝓”的踪迹仅在西域出现过,当年有波斯国王在地下造铜城藏金,三年之后开启地库,发现里面堆积如山的金子全都不翼而飞,那就是因为地库通着矿脉,金子都被“噬金蛞蝓”啃光了,这东西不仅啃铁噬金,也吃有血有肉的活物。曾在西域为祸一时,后世不复得见,其中以躯体生有红斑者为王,身后这条大概就是蛞蝓王,看其来势汹汹,只得转身用步枪射击。
罗大舌头也单手举起猎熊枪抵在肩头,扣动扳机一枪击出,可是霰弹打在蛞蝓王身上,只使其来势稍挫,添了几个流出黑水的窟窿,仍是莽莽撞撞地扑将过来。
高思扬想以火把退敌,却失手掉落,洞底大大小小的噬金蛞蝓正蠕动着从四面聚拢,看得人头皮子都跟着发麻。
转眼间就被围得走投无路,司马灰等人都感到情况不妙,照这么下去不等跑进地宫就要被“噬金蛞蝓”吞了。
罗大舌头将“二学生”扔在地上,想将此人打死,让时间飞逝回洞道里的11:00,即使一切都要重新来过,也比当场死掉要好。
不料“二学生”重重摔在地上,竟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被周围的蛞蝓吓得起身就跑,罗大舌头一枪从后打去,将其身体击得落叶般横飞起来,滚进了洞开的石门,不过满壁灯火依然亮着,时间并没有倒退回去。
众人心中惊疑更甚,此刻经历的时间都是真实时间?还是只有让“二学生”死在洞道里,才会使时间逆向飞逝?
这时是千钧一发,胜香邻急中生智,将仅存的半罐火油倾倒在地上点燃。那些“噬金蛞蝓”居于阴冷湿暗之中,遇到火光立即向后退缩,四个人趁机向前一冲,也都逃进了石洞里面,合力将石门推拢。古宫内外灯火通明,“噬金蛞蝓”无法近前。四散遁入洞壁孔穴,转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四人冒烟突火跑进石峰内部。顾不上把气息喘匀,就赶紧给枪支装填弹药,同时用矿灯向前探照。发现“二学生”胸口从前到后被猎枪轰透了一个大洞,瞪目张嘴趴在地上,早已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