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医生也说:“刚才听辰辰哭声洪亮,现在温度也退了一些,说明正在好转,放心吧。”
说了一阵,确定辰辰只是简单的发烧,叶柯才稍稍安心一点,最近传染病太多,脆弱的小孩怎么抵御得了啊。
这一夜注定不能安睡,他让母亲在旁边的小床上躺着,自己就坐在床边,他看着辰辰沉睡的模样,时不时会嘟一嘟嘴巴,可爱极了,这个小动作是遗传了小冬。
凌晨,护士又来量体温,她轻声说:“叶总裁,孩子退烧了,你也躺一会儿吧。”
叶柯点了点头,视线转到窗外,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上海要降温了,小冬,你那里呢?
夜色下的深圳,有美丽的霓虹灯,有灯火辉煌的南山,有贯穿整个深南大道的地铁,还有气派的高楼大厦,这是一个跟上海一样繁华,却也一样孤单的城市。
清晨,六点的闹铃准时响起,小冬按掉闹钟,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真想睡觉啊。可是,一想到那面斑斑点点的墙,她就硬掐着自己的大腿清醒过来。
不到十平的房间,一眼望得到头,简简单单的家具,朴实无华,但是,当她一推开窗户,放眼望去就是一片红树林,她就倍感舒心。
深呼吸一下,空气中还有露珠的味道,她张开手拥抱每一个全新的早晨。
利落地穿衣,利落地刷牙洗脸,一边走去门口,一边扎着头发,六点十分,准时出门。
“大婶,来三个肉包。”每天都在这里买早餐,今天奢侈一下,多了一个,因为今天还有很重的任务要去完成。
小冬大口大口啃着肉包,那肉包里面还有汤汁,又烫又好吃。
“小冬,你们训练班还招人吗?”
“满额了,不招了,怎么了大婶?”
“啊?不招了啊,我还想让我大外甥去学学网球呢,孩子周末在家尽看电视,什么都不干。”
“你大外甥多大?”
“6岁,小胖子一个,又不爱动。”
“大婶,我帮你去问问,我也做不了主的,明天给你消息吧。”
“好,谢谢。”
“不客气,以后要报名早点跟我说嘛。大婶我赶时间,先走了,88。”
“88。”
步行了十多分钟,六点半,小冬刷卡走进了一家网球俱乐部。这东片区是娱乐区,是会员自由打球的地方,西片区是教学区,有不同阶段的教学班,小冬就是其中一个教学班的网球老师,咳咳,的助理。
这个时间点,除了门口值班的保安,什么人都没有,球场里面空无一人。
新开的少儿网球学习班快开始了,领导说要拿崭新的面貌迎接小朋友,领导说为了节省开销,让老师们自己动手粉刷一下教室的墙壁,领导说一定要刷得好看大方,又漂亮,领导说要加油一起干。
小冬挽起衣袖,拿了刷子开工,老师们?老师们现在还在家里睡大觉好吗,她这个新来的助理就成了粉刷匠。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真漂亮。刷子放好,按红耳朵,一下就完成。哎呀,我的新房子,真呀真漂亮……”
累了一天,终于把墙面给粉刷好了,看着白墙上那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卡通人物,她忽然成就感倍增。
回到出租屋,她累得直不起腰,端了一盆热水放在床边,双脚往热水里面一浸,身体往后一趟,她彻底放松了。
每每这个时候,小冬总是倍加的思念儿子,辰辰,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能力带你走,不是妈妈不要你,真的,不要怪妈妈,好吗?
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她拉起被子把头埋进里面。
当初离开上海,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几班大巴车,经过了几个车站,跨越了几个省,她就茫无目的地买了最快开车的票,上车,下车,下车,下车。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留在了深圳,可能是厌倦了日夜的颠簸,也可能晕车吐得实在受不了坐车。她只知道要寻一个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住下来,她怕寒冷的冬天。
下车就是深圳,那就是深圳吧。
带出来的钱都是朱巧珍的血汗钱,不多,她得找工作,她得养活自己。可是,她没有fd大学的毕业证书,她也没有带身份证,一般的企业不敢用来历不明的人。
偶然路过一家网球俱乐部,门口贴着告示招网球教练助理,网球啊,不正是她的强项么。
若不是老板急着招人,若不是老板只给她开了别人一半的工资,她可能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工作。
上班之后才发现,说得好听是助理,其实就是一个打杂的,哪个岗位缺人手,她就去哪里。
安小冬,没关系,你不会一辈子做底层。她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她也一直这样坚信着。
周六早上九点,报名学网球的孩子们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个比一个兴奋,一个比一个雀跃。
小冬拉着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一身运动服,膝盖上戴着厚厚的护膝,头上带着安全帽,肩上背着一个网球拍,她奶声奶气地朝她妈妈招手,“妈妈看着我打啊,妈妈一定要看着我打啊!”
孩子妈妈也朝她挥挥手,“妈妈看着呢,你好好学,学会了教妈妈打。”
“好!”小女孩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跟着小冬走到孩子中间去。
这个学习班有不同年龄阶段的孩子报名,最大的有13岁,最小的只有5岁,当然,年纪偏小的孩子家长是跟着一起来的,看到这些活泼可爱的孩子,小冬忽然觉得这么多天的准备工作一点都没有白费。
沈建伟教练是一个资深网球运动员,今年36岁,听说曾经还是国家队的,但因为车祸膝盖骨折而与奥运会失之交臂。俱乐部可是高薪聘请他出来的。
“小冬,你给他们每人发一下网球。”
“好。”
与孩子在一起,是小冬最高兴的事情,“来来来,都过来排队,到我这里来领球。”
正发着球,一个浑身散发着成熟韵味的女教练进来了,看样子,她是刚刚赶来的,“气死我了,又堵车,这深圳的交通啊,什么时候有通畅的一天!”
这个女子叫张伊然,32岁的高龄剩女,她是东片区的陪练,被老板临时调过来教学的,为此她十分不乐意,东边每小时高达100元的陪练费不赚,来西边跟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在一起,她直说亏大了。
张伊然一来就指了一下小冬,命令着说:“那个谁,给我去外面买一份早餐。”
小冬礼貌地笑了笑,“张教练你好,我叫小冬,这个时间外面的早餐铺应该已经没有了吧。”
张伊然这才正眼看了她一眼,年轻漂亮的小丫头,看着一点都不顺眼,她叉着腰瞪着眼说:“你不出去看看怎么知道没有了?我现在肚子很饿,挥拍都挥不动,你去不去?”
张建伟投来鄙视的目光,摇摇头走了过来,“小冬,你出去看看吧,我来发球。”
小冬委屈地点点头,这个张伊然太傲慢了,听说她可是老板眼中的红人,拉了许多上流社会的有钱人入会,大家都不敢得罪她。
小冬转身走了,张伊然还在那边趾高气扬地说:“张教练,我只教上午场,下午我有几个客户要来,没时间过来,就只能辛苦你了。”
小冬扁扁嘴巴,默默地想,张伊然,你注定当齐天大剩,这辈子都是。
中午,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张伊然颇有好奇地问小冬:“你叫小冬是吧?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来了快三个月了,一直都在西片区。”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没上进心啊,我看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不去上大学啊?是考不上还是家里没钱?唉,西片区都是学员,没钱赚的。”
小冬不痛不痒地笑笑,张伊然又说:“东片区招人的要求高,起码本科,又要会熟练的英语,以你的资质,也只能呆在西片区跟小孩子玩玩了。对了,我听说北方人结婚都早,二十出头就当爹妈了,小冬你呢?”
小冬抿嘴一笑,端起盘子站起来,“大家慢吃,我吃好了。”
不想理会这个张伊然,每个地方都有十分讨厌的人,她们总是自以为是,总是夸夸其谈,殊不知,她们早就沦为了别人眼中的笑柄。
下午,张建伟继续教孩子们打球,小冬则是满场跑着捡球。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把小朋友和家长们的目光都吸引走了。小冬也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正在跟张伊然理论,张伊然揪着他的球衣不放手,一直在用英语骂那个老外,而那个老外听不懂英文,人家说的是法语。
两个人都听不懂对方在讲什么,却互相较着劲,谁都不让谁。
“发生什么事了?”张建伟安抚着学员,“大家在这里自由活动,但千万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小冬依稀听到几句话,但因为周围声音太过嘈杂,她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张教练,我也去。”
张建伟和小冬走出去看,外边已经围着许多的人,都在看热闹。
只听张伊然狠狠地飙着流利的英语,见那老外听不懂,转用粤语,还不行,干脆直接用普通话骂那老外,“畜生,混蛋,我要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