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走了,没有留下一点音讯,除了他的心,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叶柯时常会想,她身边有没有吃饭的钱,她住在哪里,她会不会太想辰辰而整夜哭泣。他试着追查朱巧珍的电话和银行账户,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原来一个人故意要躲起来,还真的很难找到。
胃病好好坏坏一个月,他瘦了一大圈,腹部的伤疤像一条蜈蚣,他讨厌身体上的任何伤口,现在却不得不适应它,接受它。
“妈……”叶柯又来到了水果店。
朱巧珍正在搬箱子,新进来的水果,她要一样一样摆出去。她抬头一看,又是叶柯,瘦了,黑了,眼窝也深了,看起来就像一个小老头,她白了他一眼,说:“呦,病好了啊,叶大少,病好了就好好在家休息休息,没事别东奔西跑。”
叶柯二话不说上前帮她搬,朱巧珍连忙推脱,“别啊,小心脏了你叶大少的手,这种粗活累活哪是您干的?别又扯了伤口,我可赔不起高昂的医药费。”
叶柯被泼了一脸的冷水,朱巧珍说起讽刺的话来,那可是一流的。但是,叶柯也没生气,仍然搬起箱子来,“这箱苹果放哪?”
朱巧珍叹了口气,摇摇头,随手一指,“那边。”
叶柯放好,又搬着一箱火龙果,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这箱呢?”
“这边这边。”朱巧珍看他任劳任怨的样子,心里也挺难受的,他病刚好,憔悴成那样,也不在家好好休息,“叶柯啊,小冬在哪里我真不知道,你不用白费心机了。”
“妈,您是小冬的妈妈,她不在家,我理应照顾你。”
“……她不是给你一份离婚协议书了么?你真的不用这么做。”
“我不签,我们的婚姻关系永远存在。”
“啊?不是吧,那我的小冬岂不是永远都不出你们叶家的魔爪?”
叶柯心里一阵难受,张口哑然。
搬完东西,他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晚上帮朱巧珍收了摊,他才回。
朱巧珍看到他落寞的背影,忍不住就叫住了他,“叶柯……我只知道小冬去了杭州,至于在不在杭州就不知道了,她身上有钱,不多,但饿不死,你不用太担心。”
叶柯一瞬间热泪盈眶,这一个多月来的折磨,把一个硬汉变得柔情,“好,我知道了。”
连夜赶去杭州,除了在高速公路上,他都开得很慢,小冬不准他开快车的,他就不开,特别是晚上。
如同翻遍上海一样,叶柯又把杭州翻了一个遍,希望最终幻化成了失望,小冬还是音讯全无。
小冬是个聪明的丫头,明知道他肯定会去找朱巧珍,所以只让朱巧珍知道她去了杭州,其实杭州只是她的第一步而已。
他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发邮件给她,发辰辰的照片和视频给她,希望她能看得到,可是那一封封邮件如同大海一样。
他坐在西湖边吹风,看着摇摆的杨柳,他心如刀割。
“喂,小雨,什么事?”
“哥,云朵醒了,很清醒,一切指标都正常。”
“太好了,我马上回来。”
云朵在监护室里迷迷糊糊地呆了这么久,连医生都说不乐观,现在终于清醒了。他想,小冬心里必定也是挂念着云朵的,云朵能醒来,小冬一定很开心。
医院病房,叶柯急冲冲地赶了过来,看到云朵都快不认识她了,药物的作用令她的脸部有些浮肿,但身体却瘦得很,“云朵,你认得我吧?”
云朵一笑,露出花季少女灿烂的笑容,“叶大少,我当然认得你,你找到老大了吗?”
叶柯投去抱歉的一眼,“没有啊,她真调皮,故意躲着我,你知道她可能会去哪里吗?”
云朵也摇摇头,“如果连安家和她妈妈都不知道,那我也想不到其他人,她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个,可以去的地方也就这么几个。”
叶柯耸了一耸肩膀,“没关系,我会继续找……”说着,他拿出,翻找出之前存储在的两段影片,一段是冷小北扶着小冬进电梯,一段是冷小北搂着一个穿着小冬外套的女人正在拥吻。
“这两段视频,你看看。”
云朵的心情很平静,她拿着看了一遍。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叶柯看了这两段视频不下百遍,第一段中小冬根本没有穿外套,包也没拿,而第二段中“她”就奇迹般地穿上了外套,试问这外套是变出来的吗?很明显,这个女人并不是小冬。既然不是小冬,那就很有可能是云朵,云朵是自愿配合的,还是被迫的,这就要问云朵了。
仪器显示云朵的血压不断地攀升,她很激动,“云朵,你别激动,如果冷小北侵犯了你,你完全可以告他,我一定帮你。”
云朵摇摇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侵犯我,我没经验……”
问到这个问题,叶柯有些尴尬,沉默着不说话。
云朵振了振声音,又说:“我那天是喝醉了酒,什么都不知道,醒来是徐小姐睡在我旁边,身上的衣服还在,裤子拿去干洗了,徐小姐说是我吐脏了。我当时也以为是这样,但是,发生过的事情总有点记忆,我问冷小北,冷小北没有直接承认,只叫我别多想,但他的表情很反常,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你说的徐小姐,是徐盈莎?”
“是的。叶大少,你误会小冬了,小冬是信错了人,她还求冷小北去跟你解释。我也信错了人,我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车祸也是因为他间接造成的,我不会再相信他,也绝对不会原谅他。”
叶柯推测的真相,在云朵口中得到了证实,这一切只是加重了他对小冬的愧疚而已。想着她在叶公馆门口坐了一夜,想着她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冷小北身上,想着她看着自己那绝望的眼神,他真想抽死自己。
走出医院,头顶一片阴霾,叶柯坐上了车,直接拨打了周越的电话,“给我冷小北现在所在的位置。”
不一会儿,周越回电,“总裁,他在策划公司。”
挂了电话,叶柯冷笑一下,然后直接开去了冷小北的策划公司。呵,还在啊,舍不得离开是吗,我还嫌我的速度不够快呢,如果没有这场胃病,根本不需要这么久。
电梯到了7楼,门一开,墙上大红色的公司名称已经拆下,玻璃门上贴着“办公室出租”的字样,往里面一看,叶柯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废纸垃圾,办公桌上又脏又乱,黑色的皮质座椅上蒙着一层灰。
这个策划公司,虽然不是他亲手操盘,但大部分的心血也来自于他,他不会让冷小北有任何转移的机会,下令直接将公司连根拔起。
今天看来,拔得是够彻底的,周越的效率不错。
推开门,叶柯走了进去,踢开挡在路中间的纸箱,空气中扬起一片尘土,他咳嗽了一下。
“谁啊?”办公室里传来一个声音,叶柯耳尖,听出正是冷小北的声音,他端端地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裤袋里,等着冷小北出来。
门一开,冷小北也呆了,他没想到叶柯能找到这里来,从玻璃挡板的反光中,他看到了自己颓废的脸。
叶柯挺直了腰板,凌厉的眼神直瞪着他,强大的气场无人能及,即便在这废墟堆中,他依然保持着王者的风范。
冷小北简直自行惭愧,他本能地低下了头,眼神不断逃避着。
“还在这里回忆你曾经的辉煌?”叶柯讽刺着,“哦不对,你也没有辉煌过,一切都是我挥了挥衣袖赐给你的。你放心,你的那几个同伴都是不错的人才,明业不会亏待他们的,他们都说能为明业效力,比以前更加有干劲。”
冷小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刻的他就像一只丧家狗,不过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叶柯让他失去了一切,还身负巨债。
策划公司的客户有80%都是叶柯的资源,客户就是上帝,叶柯让上帝发怒,他实在招架无力。公司倒了,信用没了,官司来了,欠债也来了,这就像一个旋窝一样,将他越拉越深。
原本打算将公司宣布破产,然后带着钱带着父母离开上海,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就是无法在国内立足。
可是,他猜到了叶柯会对付的心,却猜不到叶柯如何对付他的方法。他去工商部门注销,不批,他去银行取钱,银行告诉他账户冻结,然后法院传票接二连三地传来,xx公司状告冷小北欺诈,xx公司状告冷小北贿赂,xx公司状告冷小北毁约……一条一条都是重罪,即便对方拿不出证据,这一场接着一场的官司也够他受的了。
现在的他,欠了银行7千多万的债务,如果在规定时间之内他不能把钱归还给银行,银行一纸状书告到法院,他就得去坐牢,数罪并罚,他就要用全部的青春去偿还。
叶柯就是要把他拴在上海,让他想走都走不了,让他想去国外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有。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回家了,父亲与他脱离了父子关系,他已经无家可归。在叶柯安安眈眈地养病期间,他经历了一场人生从未有过的大劫难。
看着英气挺拔的叶柯,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永远都斗不过叶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