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真有这魅力,岂不是卖个笑就能让众神神魂颠倒束手就擒?”
余泽说完后慢慢扯出了一个虚伪恶劣的笑容,这个表情衬得那苍白的面皮更加阴郁邪肆,反而流露出极具个人风格的魅力。
“你大可一试。”乌诺伸出手又揉了揉余泽潮湿的碎发,心中郁结已久的烦闷感终于消散了些许。
“阿诺德有可能是神明吗?”余泽懒得推开乌诺作乱的手,他将话题再度引回正事上,之前阿诺德表现出来的性格态度倒是和原来的贪狼大头领差不多,所以一时之间他也无法下判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神明,但他绝不是潘。”乌诺倒是极为肯定地说道。
“有些本能不是换了具身体就能磨灭的,我和阿诺德切磋过,他和潘的战斗风格不同。或者说——截然相反。”
“如果你非要客观些的证据的话,我袭击过阿诺德的左肋,他的身体左侧只有十二根肋骨,肋骨被击中后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听起来你和潘恩怨颇深?”余泽挑了挑眉,他从乌诺的言语中捕捉到了些其他的信息,这个男人或许和潘交手过不止一次,不然也不会连对方的战斗风格都一清二楚了。
“哈……”乌诺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的笑容渐渐别有深意起来。
“我虽然和潘天性不合,但万年以来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唯一一次交锋是在几年前,那时候我在《诸神》中游荡,恰好路过沙漠中的一个酒馆,然后稍微干了点出格的事情……”
“而第二天,潘就来和我打了一场。”
“虽然只是试探性的一击,但这家伙的战斗风格我是看出来了。”
“他秉持着一击毙命的杀戮之风。这家伙不在乎华丽的技巧、也不会说绚烂的台词,但是每一击中都缠绕着隐晦的杀意。”
“这样说起来,的确不堕他死神之名。”
“那时候你们平手?”余泽不知道还有此□□,他听到乌诺提及沙漠酒馆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些模糊的影像,但到底那段记忆太过久远,他也没往自己身上想。
“老子天下无敌。”乌诺闻言轻轻瞥了余泽一眼,嗤笑般的话语席卷着烟草起,竟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其实当年潘只是试探性地一击后就直接离开了,他们根本没打得起来。但潘单打独斗确实不是乌诺的对手。他们一个是生而为王,一个却是从混乱纪元中一步步爬出来的,命运的不同造就了对力量的不同渴望。所以乌诺能杀了潘,潘却毁不掉乌诺。
“也就是说阿诺德只可能是战神?”余泽不再这问题多做纠结,他继续思考着。因为智慧之神和预言之神不是以武力见长,其他两个神明又是女性,所以只有阿瑞斯最可能随着潘来征伐。
“假设他是战神,你打他肋骨他却没有反应,说明潘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实。而之前阿诺德并没有怀疑你的苗头,这说明潘同时隐瞒了他是被你所伤的事实。”
“也就是说,除潘以外的主神们似乎并不知晓你的存在。他们没有与你为敌?”余泽三言两语推敲出了真相,不由感到意外。潘隐瞒伤势是理所应当的,可为什么要隐瞒乌诺的存在?难不成是另有打算?
“小鬼,别想太多。”乌诺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第二根烟的烟雾也随着他的话语而缓缓飘起。
“有些耻辱,只能自己来洗刷。”潘从不理会善恶是非,做事也惯常于不择手段,但乌诺觉得这家伙大概足够傲慢。他乌诺偷袭折断了这个男人的肋骨,何尝不是触怒了对方的傲骨呢?
“既然你怀疑阿诺德被战神附体,那我就多说两句。阿诺德他喜欢和人贴身肉搏,乐于享受硬碰硬的血战,这家伙好战而奋勇,弱点绝不在躯体上。”因为四肢躯干是近战中最容易受伤的地方,战神的弱点不可能在此。
“也就是说,我该试探他的脖颈以上?”余泽思考着白天和阿诺德对峙的场景,对方确实毫不在意用四肢和别人触碰。
“小鬼。”乌诺见余泽再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眸光渐渐晦暗起来。恰好这时主舰进行了空间跳跃,浓重的黑暗席卷了整个房间。男人趁机吸了口烟,倾吐出的嘶哑声音就被主舰的呼啸声给悉数淹没。
“——你有没想过,有罪的真的是神明?”
等到不久后房间恢复灯光之时,乌诺看到的只是余泽没有半分波动的面容。
是没听见吗?乌诺这般想着,然而下一秒余泽的声音打断了他所有的念头。
余泽说:“啊,我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乌诺本以为余泽太过执拗于仇恨,所以他才不待见神明,而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我知道,毁灭星际三万年的根源是那难平的欲/望沟壑罢了。神明们什么都没做,他们只要露出一小节橄榄枝,就能让一个宇宙的人像是嗅到宝贝般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充其量只是个催化剂,这一点我很早以前就想清楚了。”
“可我想驱逐神明、杀光神明并不是为了什么宇宙和平,我不过是迁怒,不过是……”
余泽说道此处慢慢闭上了眼,抿紧的薄唇间还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不过是意气难平。”
真是个疯子!乌诺在余泽开口前就狠狠地闭上了眼,他勉力压抑住喉咙间几欲溢出的呻/吟。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疯狂至此,竟然真的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就是这样偏激执拗的家伙,随着光阴打磨的而愈发耀眼得不可思议。乌诺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跟着这个小鬼颤抖,他甚至在想究竟要多少亿年的光阴才能造就出如此富有魅力的矛盾人格?
余泽不知道乌诺心中沸腾的情感,他平淡的话语仍在继续:
“我知道,诸神的到来会创造一个新时代。”
“可我从来都不想要什么新时代,我也不想见证所谓的进化所谓的永恒。我宁愿死守着旧时代的墓碑,因为我憧憬的只是自己当初的传奇。”
余泽接下来似乎还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乌诺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挣扎着张开双眼,用自己那双锋锐的眸子紧紧盯着余泽,仿佛想要将人刻入骨髓一般。
这家伙真是最不可思议的存在,他从未想过真的有人能自私到这地步,甚至自私出一种桀骜的风骨。
“你应该能理解我才对,毕竟你经历过和我一样的事,你是被无数星盗信仰的男人。”
“我该称呼你为帝国的猎犬,还是暴虐的执法官,亦或是尊贵的前少将阁下?”余泽读过这个世界关于“众星之战”的历史,他猜到造就星盗狂潮之人便是乌诺。余泽也没想到原来万年之前乌诺便已疯狂至此,这还真像他干出的事。
“我不过是个潦倒的流浪者罢了,我们不一样。”乌诺对这个话题不置可否。事实上他和余泽全然不同,当年整个星际被诸神占据,乌诺压根没半点动容。死多少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从帝国叛逃也不过是厌倦了上层那些人的弯弯道道,想着干脆一炮送他们永恒的沉眠。
“流浪者吗?我还是想称你为——众星之主。”这个称呼是众星之战后被冠到乌诺头上的,他以一介凡人之躯受到了星际之人的最高赞誉,与其说这是个称号,不如说是这个宇宙在为他们的王加冕。
“众星之主啊……”乌诺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不免笑得有些玩味。
“说起来当我回来看到这些年少轻狂肆意作乱的家伙们,我突然意识到……”
“原来老子曾经也是那么伟大的人物。”
宇宙中根本没有长夜将尽的说法,可这个瞬间余泽竟然觉得自己从那个男人的温柔瞳孔中,看到了久违的烂漫黎明。
“警告警告!二十九分五十七秒后主舰将遭遇小型陨石群!请指挥官立刻输入运行路线!”
“警告警告!二十九分四十九秒后主舰将遭遇小型陨石群!请指挥官立刻输入运行路线!”
智能的声音响彻在死寂的主舰上,在众人被惊醒前乌诺迅速打开舱门闪到了拐角处。而不久之后主舰开始沸腾起来,余泽甚至能听到一些星盗的踉跄的脚步声和止不住的叫骂声。
余泽迅速换好了星盗们临走前发放的装束——一件暗灰色的衬衫以及黑色的笔挺军裤,甚至那衬衫的纽扣上还精细雕刻着贪狼的图腾。所以说,这年头星盗们都是富得流油啊。
“01010号、01011号里的家伙速来指挥舱。”
阿诺德简单粗暴的命令霎时间传遍了主舰,而余泽也意识到,住在这两间房里的恰好是他和戴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