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胡的,你一年收王爷七千两银子的俸禄,难道你就是这样回报王爷的世子吗?”那人似乎早就藏在施琅家的院中,听到了胡宫山与吴远明的对答后马上站了出来,径直走到大厅门前。那人四、五十岁的年龄,模样生得甚是怪异,个头高高却瘦得象一根芦柴,头大如斗,满脸病相象个痨病鬼一般,手里还拿着一杆胳膊粗的水烟筒,用水烟筒指着胡宫山大喝道:“胡宫山,你这忘恩背主的不义之徒,还想向世子下毒手吗?”
“是你?怎么是你?!”饶是胡宫山号称天下武艺第二,见到那痨病鬼也是脸色大变,吓得下意识的退后几步。而主人施琅则勃然大怒,站起来大喝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擅闯我家?来人啊,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背后跟来的施琅府仆人站出来,诚惶诚恐的答道:“回老爷,这个人自称是平西王府的谋士刘玄初,奉平西王之令押运贡品进京,因闻得平西王世子在我们家里,专门赶来寻找世子。本来世子和姚老爷们刚落座他就来了,可老爷你命令酒宴期间不许任何人进大堂,小的只好让他的在大院中等候,没想到……。”
“刘军师!刘叔叔,你终于来了!”吴远明大喜过望,本以为明天才能到北京的刘玄初提前一晚上抵达,在北京城里孤立无援的吴远明可算是遇到亲人了,激动之下,吴远明眼中竟有泪花闪动。而伍次友和苏麻喇姑等人心中大震,心说吴三桂的两大军师之一来了。这时,皇甫保柱也缓过气来,吐着鲜血向刘玄初说道:“军师小心,这个胡宫山扎手得紧。”
“没事,咳……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杀我!”刘玄初咳嗽着,用水烟筒指着面色阴沉的胡宫山说道:“胡宫山的师傅清虚道长,正是我那出家的亲大哥!论辈分,我是他师叔,也是我向王爷举荐,把他派进皇宫做御医的。除非他想犯上弑亲,忘恩负义的臭名,否则他不敢杀我!”
“什么?!”刘玄初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除了胡宫山之外全都惊叫起来,吴远明惊讶的是胡宫山这个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竟然是老爸派到北京城的细作!康熙惊讶的则是自己手下的第一高手胡宫山,竟然是吴三桂的人,每年还要从吴三桂手里领七千两银子的俸禄?想到这里,康熙不由汗流浃背,心说这胡宫山与自己单独相处之时颇多,万一他突然向自己下毒手,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刘玄初,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细作潜入皇宫,图谋不轨?”在场的人中,惟独伍次友与胡宫山关系最好,既因为李雨良与伍次友的关系,也因为胡宫山替伍次友治疗过鞭伤,所以伍次友赶紧给胡宫山转移话题。
“呵呵。”刘玄初冷冷一笑,点燃水烟慢慢的说道:“谁说我把胡宫山派进皇宫是想要图谋不轨?胡宫山医术得我大哥真传,我身为大清子民,当然要为皇上尽忠,所以我把他派进宫中,让他替皇上和太皇太后治病祛疾,到了必要的时候,他那一身武艺还可以起到擎天保驾之用。为了让他在京中安心为皇上效劳,王爷每年还暗中补贴他七千两银子零用,王爷与我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谈何图谋不轨?倒是你,造谣污蔑朝廷命官,是何居心?”
“你……。”想替胡宫山辩护的伍次友哑口无言了,虽说刘玄初的话大概只有鬼会相信——吴三桂悄悄派进皇宫的太医,还是武艺天下第二的人物,目的只是为了给康熙和孝庄治病,这样的话说出去还不把人大牙笑掉?可是伍次友却又挑不出刘玄初话中的毛病,胡宫山进宫后从没做过一件伤害清廷的事,相反对吴三桂的儿子连下杀手,伍次友自然找不出一点理由能驳倒刘玄初的话了。康熙心中也是又惊又疑,既奇怪胡宫山为什么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更奇怪孝庄太皇太后为什么把这个吴三桂间谍的派到自己身边?但康熙并不知道是,贪财的胡宫山刚被刘玄初派进皇宫潜伏不久,就被孝庄在宫中的情报网发现马脚,又被孝庄以每年一万五千两银子收买,已经成为了朝廷和吴三桂之间的双面间谍了。
“胡宫山,我问你,你为什么伤害皇甫保柱?为什么想对世子下毒手?”三言两语驳倒伍次友后,刘玄初又向胡宫山逼近一步,一双三角眼死死盯住胡宫山的双眼。而胡宫山没想到师叔刘玄初突然赶到,心中有愧自然发虚,下意识的转过眼睛不敢看刘玄初的目光,刘玄初逼近一步他就退后一步,很快就逼到墙壁旁退无可退,刘玄初又大骂道:“胡宫山,你这忘恩负义寡廉鲜耻之徒,王爷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还向王爷的世子和护卫队长下毒手,老夫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你的良心是比墨汁黑?还是比煤炭黑?”
胡宫山脸上阴晴变化,过了许久,终于咬牙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刘玄初,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今天我不和你计较,从现在开始,我们恩断义绝!下次再见面,休怪我下手不留情面。”说罢,胡宫山身体一矮,象一阵风一般从刘玄初身边窜出门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胡宫山一走,康熙和伍次友等人没了倚仗,自然飞快溜走,免得出名心狠手辣的刘玄初铤而走险。
“刘叔叔,我……。”吴远明扑进刘玄初怀中,哽咽着眼泪滚滚而落,和吴福一样,十七岁就进吴应熊祖父吴襄幕府担任谋士的刘玄初也是看着吴应熊长大的,对继承了吴应熊记忆和意识的吴远明来说,刘玄初就是他嫡亲的亲人了。刘玄初对吴远明的感情同样如此,浑浊的老眼中也是眼中泪花闪烁,拍着吴远明的头说道:“世子,不要哭,我们回家,回家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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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吴远明和姚启圣刚离开石虎胡同不久,刘玄初就已经带着一百五十车贡品和一千二百名精锐士卒赶到北京城,只是没有康熙的圣旨外藩军队不得进城,刘玄初带来的军队只能在城外驻扎过夜,刘玄初自己则带着二十名军中好手与三车吴三桂和吴应麒等人送给吴远明的礼物进城去找吴远明。到得石虎胡同得知吴远明去了施琅家,本可以选择等待的刘玄初急着想见吴远明,便又赶到施琅府寻找吴远明,不想却亲眼目睹胡宫山叛变的一幕,刘玄初便站出来揭穿胡宫山的双面间谍身份,将这个危险人物羞走,又救了吴远明一条小命(又是做孽啊)。
回家将受伤的皇甫保柱安置好后,吴远明与刘玄初、姚启圣来到书房密谈,刚进书房,刘玄初便朝吴远明双膝跪下,流泪认罪道:“世子,刘玄初糊涂无能,竟然举荐胡宫山这样人面兽心的畜生进京,导致那禽兽不如的畜生屡屡冒犯伤害世子,皆因刘玄初识人不明,望世子恕罪。”
“刘叔叔快请起。”吴远明忙搀起刘玄初,扶他到座椅上安慰道:“刘叔叔不必内疚,你举荐胡宫山那叛徒,本是为了我父王的大业着想,至于胡宫山进京后叛变,那是他自己品德不端,贪慕权利,与刘叔叔何干?今天如果不是刘叔叔相救,我只怕要遭胡宫山的毒手了。”
“世子如此通情达理,刘玄初感激不尽。”刘玄初擦去一把眼泪,咬牙道:“世子放心,我大哥去世之前就对那胡宫山十分不放心,认为他过于爱财恐被鞑子利用,所以在临死时留有一样法宝与我,只要使出那样法宝,随时可以取胡宫山的脑袋。”
“什么法宝那么厉害?”吴远明十分好奇,心说胡宫山号称武艺天下第二,是什么厉害法宝能取他人头?刘玄初没有马上回答吴远明的话,而是将疑惑的目光转到姚启圣身上,吴远明一笑,解释道:“刘叔叔不用担心,这位姚先生是我在京城认的义父,他虽然曾经做过一品大员,可也是心存驱逐鞑子之念的人……。”
当吴远明说到他如何强认姚启圣为父时,刘玄初不由哑然失笑,心中虽然觉得吴远明这招有些过于无耻,但考虑吴三桂在汉人中的‘好’名声,刘玄初倒也觉得吴远明这招不失为妙举。但刘玄初对吴远明把姚启圣的能力吹得天花乱坠却将信将疑,不太相信这个外表猥琐的老头真有那么厉害——虽然刘玄初自己的相貌也不怎么样。为了稳妥起见,刘玄初试探着问姚启圣道:“姚先生,不知你怎么看世子这个人?”
“蠢笨如猪!只有在耍阴谋诡计的小聪明上还过得去,论到对官场争斗和帝王心术的把握,简直比猪还蠢上三分!”姚启圣一张嘴就往外喷毒,那话语之刻薄刁毒,简直让人怀疑他的唾液落到地上,会腐蚀穿孔生出青烟。
“义父,孩儿那里做错了?”姚启圣的话让吴远明满头雾水,不知自己蠢在什么地方,摸着头尴尬问道。刘玄初则是面上变色,岔怒道:“姚先生,世子虽然欠缺一些磨练,但他天资聪慧,在鳌拜与康熙即将决出胜负前突然出手平衡双方势力,于我汉家天下虽有一害却有百利,目光长远常人望尘莫及,谈何蠢笨?”
“你让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你,尤其是鳌拜和他打交道的一节,你就知道他究竟有多蠢了。”姚启圣气呼呼的说道。刘玄初仅是从吴三桂布置在北京情报网提供的报告知道吴远明与鳌拜联手之事,个中详情却不清楚,见姚启圣如此说,疑惑的目光自然转向吴远明脸上。而笨蛋吴远明自然不知道自己蠢在什么地方,便将自己与鳌拜打交道的前后详细叙述了一遍,当吴远明说完后,刘玄初马上拍着冷汗淋漓的额头叹息道:“世子,姚先生对你的评价,虽然有些刻薄,可是……一点不错啊。”
“我怎么了?”刘玄初也骂自己笨,吴远明不由得又是一阵莫名其妙。刘玄初点燃水烟吸上一口,喷着蓝烟慢慢说道:“世子,你可知道,鳌拜已经三次向你下毒手了,如果不是你的运气好,只怕早就被鳌拜借刀杀人了!”
“鳌拜三次向我下毒手?那三次?”吴远明还是满脑袋的糨糊。刘玄初还没开口,姚启圣抢先说道:“第一次,是在鳌拜把史鉴梅送到你家关押的当天晚上。你自己说过,当时你把鳌拜的一百五十名亲兵全布置在你的书房外保护你,前来刺杀你的刺客仅有十二人,其中还没有胡宫山那样的绝世高手,可是力量如此悬殊之下,刺客为什么还能轻易杀入你的书房?”
“如果鳌拜贴身卫队有这么好对付,康熙还用得着苦心训练少年侍卫准备在宫里向鳌拜下手?为什么不派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直接刺杀鳌拜,然后嫁祸到天地会或者其他反清势力身上,这样不是更简单有效?”说到这,姚启圣斩钉截铁的说道:“所以说,那天晚上,鳌拜绝对是向他的卫队下的秘密命令,故意放刺客进你的书房,借康熙刺客的手除掉你!而你这个蠢猪竟然还把鳌拜当成可以相信的好伯父,继续给他棋子。”
“这个?”吴远明傻了眼睛,仔细一回忆当时情况确实如此——武艺并不很高的犟驴子和郝老四杀入自己的书房未免太容易了些。
“幸亏世子房中有一个李雨良,世子你又用妙计骗得她出手替你杀退了刺客,躲过了这第一劫。”刘玄初喷着蓝烟,幽幽的说道:“世子,你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帮你躲过第二劫的人是谁吧?”
“是谁?”以吴远明目前的智商,连自己遇到的第二次危险是什么都猜不到,更别说想到是谁救了自己了。刘玄初微笑道:“把你从鳌拜第二次诡计下救出来的人,是当今的太皇太后!”
和姚启圣的刻薄辱骂不同,刘玄初是耐心的开导,“世子你想想,你用计杀退刺客第二天早上,鳌拜为什么把大美人史鉴梅硬塞给你?仅杀退了刺客的第一轮攻击,鳌拜为什么就迫不及待的撤走他的卫队,仅留一些并不擅长巷战的士兵保护你?史鉴梅是魏东亭的未婚妻,为了救未婚妻,魏东亭难道不会再派善扑营的好手来救人并且找你算帐?如果不是太皇太后及时看穿鳌拜的诡计,将康亲王杰书的孙女许配给魏东亭进行安抚,魏东亭等人的刺杀早就接二连三的来了。”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姚启圣阴阴的说道:“此乃人生两大必报之仇,如果太皇太后不是及时替你化解,魏东亭舍得把他如花似玉的未婚妻白送给你骑?”而吴远明早就楞在当场,全身冷汗已经湿透内衣。
“第三次,也就是最危险最明显的一次,就是在顺天府大牢中。”刘玄初叹息着摇头道:“世子你当时是被佟得维公开押进顺天府大牢的,一路上又是招摇过市,那么显眼的目标,鳌拜的党羽如果还不能立即查到你的下落,那鳌拜在北京城也不用混了。刚才在路上我已经问了皇甫保柱和吴禄他们当时的情况,皇甫保柱只是在街上随便打听就知道你下落的,吴禄他们则是被鳌拜的手下穆椿哈欺骗,让他们随鳌拜的军队一起行动。可鳌拜去救你的人为什么去得那么晚?为什么在皇甫保柱已经把你安全救出的情况下才出现?”
“因为你这头蠢猪如果死在康熙的人手下,最大的受益者是鳌拜!”姚启圣冷笑道:“你死在康熙手中,你父亲吴三桂必反,到时候鳌拜不管是选择和你父亲联手,还是乘机掌握兵权,他都在康鳌之争中稳操胜券!而你这头蠢猪还傻乎乎的去给鳌拜当刀使,去斩除康熙的羽翼,逼康熙杀你!”
“姚先生说的,正是我说的。”刘玄初接口道:“现在天下相对太平,仅有小的战事,兵权收归朝廷,鳌拜无法独掌。可如果康熙把王爷逼反了的话,身为满清第一大将的鳌拜自然是主帅的不二人选,到那时候,天下的兵马钱粮如何调动,康熙和太皇太后还管得了鳌拜吗?鳌拜只管把九门提督和丰台、密云驻军主将换成他的人,康熙和太皇太后插翅难飞!”
“太皇太后那老太婆就是看清楚了这点,所以她出手救了你,并且千方百计的阻止康熙杀你,你这的猪脑袋才能在脖子长到现在。”姚启圣颇为佩服的说道:“归根到底,还是这太皇太后和鳌拜这两个老家伙奸诈啊!一个拼命的借康熙的手杀你这个所谓盟友,搅乱天下!一个拼命的暂时保护你,稳定朝政!两个老东西在幕后交锋,你这个蠢材却在台面上和康熙拼得你死我活,真是蠢到了姥姥家!”
吴远明被刘玄初和姚启圣两个老狐狸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目瞪口呆,过了许久,吴远明才破口大骂起来,“操你娘的鳌拜,老子上你的大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