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梁其方醒来不见怀玉,便出来找容靖,容靖因昨天累了一天又睡得迟了,这一觉便黑甜至此刻,若非其方叫他,未必能醒。
听说怀玉不见了,他皱眉闷了半晌。一来怪自己让她伤心,二来怪她不辞而别太不懂事。其方见她这模样,也不敢说什么。
就在两人无声相对的时候,怀玉抱着包袱进来了,见两人杵着,其方还没有绾发便知道他们才起来,笑道:“赶紧洗漱了,灶头上有新熬的粥,我又去街上买了好些干粮,这一些这会儿吃,还有的留在你们路上吃。”
“怀玉,你这是……”容靖有些糊涂。
怀玉却放下包袱,解开了一一指着说:“这里头是其方要用的药、干粮,还有火折子、牛皮纸,回头夜里点火,雨天挡雨都成。”说完去房里抱出一个打好的包袱说,“都是徐夫人的衣裳,我想她要不要都是后话了,就先给其方在路上穿吧,徐夫子的我也选了几件合适靖哥哥你的,你身上的衣裳万一在路上湿了破了,好有个接应。本来想买新的,可是你我银子都不多,还是给你们留在路上花销防身的好。我已经雇好了马车,他们一个时辰后就在城门口等你们,现在你们梳洗吃饭,应该来得及。”她说完又掏出几个小钱袋放在桌上,“我把咱们的钱都换成了碎银和铜钱,分开放,你们哪儿哪儿都塞一些,万一被偷了骗了的,还能有钱花,但可千万记得放哪儿了,别回头找不着。”
“宋小姐……”其方感动不已,不知该如何答谢。
怀玉笑道:“咱们不是结了金兰么?往后我叫你其方,你喊我怀玉嘛!”
容靖那里也不知道怎么谢才好,憨憨地笑道:“其实她本名叫梁其缘,对了怀玉,你怎么能做得这么周到,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大大咧咧和我一路的人。”
怀玉心里勾起几抹酸楚,面上哈哈笑说:“我这不都第二次离家出走了么。”看着两人笑起来,她心里才说出后半句,“两次都是为了找你……可现在都不重要了。”
“其方,咱们赶紧吃饭,吃了饭就上路,我送你回家。”容靖很高兴根本不会察觉怀玉的小心思,兴许在他看来,宋怀玉真的放下了。
一个时辰后,三人在城门口找到了怀玉雇的马车,车主和怀玉算了押金租金后便把马和车都交给了三人,怀玉扶了其方上车,冲坐在车头的容靖道,“你可要快些回来啊,我押了五十两银子呢,身上再没有钱了。”
“这马的确不错,值五十两,你等我回来给你钱,现在你去衙门找我哥我姐,告诉他们我去了哪儿。”容靖这般说,说完便急着要走。
怀玉知道留不住他,又何必纠结这一时半刻,便退后了两步,答应说:“你放心,我不会走丢的,早去早回。”
容靖满意地一笑,朝她挥挥手,便策马调转车头。其方从车内探出头,挥手告别:“怀玉,来日再见了。”
怀玉面上笑着回应,心里早就泪水泛滥……
“这算报应么?哥哥对穆姐姐的无情,换来我和容靖的无缘。”
这边厢,当容翊和容穆穆得知弟弟私自送梁其方回洛阳,都吃惊不小,穆穆本主张派人追他们回来或追上去一路护送,容翊却否定了,穆穆听弟弟口气有些迟滞,知道他有他的打算,本来这件事若能解决便是最好,现在未必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她作为局外人,还是少插手为好。
之后叶皇后带着长琴来过,笃定了恒亦宸的身子不打紧,众人都安下心来。容靖和其方不在,长琴也不会再无端发脾气,仿佛一切都平静下来,安安稳稳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四天,也到底将容许夫妇和恒聿父女等来了。
故人再见,皆是百感交集,乘鹤赞佟未有如是美好的三个儿女,岁月却一点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佟未却叹:“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您看我那小儿子,从来没有让我省心过。”
“这也是福气啊。”乘鹤轻叹,眸子里溢出一丝神往。再如何疼爱长琴将她视若己出,她终究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换言之,叶乘鹤的身上并没有发生一个女人成为母亲后的蜕变。
“恒相和我家侯爷托我问皇后一句话,只要您给了确切的答复,不论答案是什么,他们都会遵循您的意志,绝不横加干扰。”寒暄后,佟未将来意说明。
乘鹤心有所领,但还是问:“什么事?”
“恒相大人想知道,这一次您是否会和公主一同回宫。”佟未问,随即将目光锁定在乘鹤的眼睛上,那里飞转的神采是不会骗人的。
乘鹤回答得很干脆,只是答案并非是大家想要的。
“等我要走的时候,你们自然知道了。是往京城,还是天涯海角,总有个定数。”她淡淡地一笑,眸中却是一股子坚毅。
“我明白了。”佟未嫣然一笑,正如她先前讲的,绝不横加干涉,尽管这答案不尽如人意。
另一边,容翊在房内与父亲和恒聿详细说明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才退出来,便见长琴立在廊下等自己,她笑得极灿烂,跑到容翊的面前说:“容夫人太美了,我一直以为宫里的传说是夸张的,是啊,难怪你和容靖都生得好看,二小姐也美得像仙女。”
容翊很少在乎相貌这样的事,只是一笑而过。
长琴却骄傲地站在那里,仿佛胜利者的姿态,问:“梁其方跟容靖走啦,那往后你们俩还会有瓜葛吗?”
换做平常人家的女子,有几个会这样问?
“不知道,兴许没有,兴许会成为亲人。”容翊没有逃避这个问题,给了很中肯的答案。
长琴想了想,故作淡定地问:“什么亲人,弟媳妇儿,还是你妻子?”
“翊儿。”
容翊正不知如何作答,容许和恒聿恰巧从屋子里出来,他们似乎要往恒亦宸那里去,见容翊转身后露出她身后的长琴,便忙过来行礼。
长琴则笑:“这里也不是皇宫,何况长琴只是晚辈,恒相大人和侯爷不必多礼,日后见面便免去这些繁文缛节。”
容许道:“公主谦厚,只是臣等不能逾矩。”
“有何不可,我和容翊就早不那么生分了。”长琴爽朗地笑,刻意靠近了容翊几步。
容许立定,见这番情景不禁疑惑,遂把目光移向儿子,竟见他脸上有了难得一见的局促。
“大姐姐!”忽而又冒出恒忻的声音,但见她从长廊那一头走来,众人也不知她究竟何时在那里,只是这俏丽的小姑娘的脸上,隐约可见布了几分怅然之色。
“忻儿。”那长琴也倏地尴尬起来,只是干涩地应一声。
容许默默看一眼恒聿,两人心照不宣,这一处正是剪不断理还乱,这些孩子比当初的他们能耐多了!
“恒大人!”那么巧,凑热闹的又多了一个。只见府尹匆匆赶来,身后带着一个信使,喘了粗气引见说,“这位信差大人带来了皇上的御旨,请大人接旨。”
算算日子,皇帝那里也该收到找到皇后的消息了。
容翊无意回头,却看见长琴煞白了一张脸,娇弱的身躯也瑟瑟发抖,好似面对什么极可怖的事情,平日里的霸道娇蛮荡然无存。
果然,长琴的害怕不无道理,允澄的旨意写得很清楚,让恒聿护送女儿回京。对于皇后一事只字不提,众人推测,皇帝发出这道旨意时只怕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叶乘鹤。
这边厢叶乘鹤还在和佟未叙旧,但见长琴哭着跑进来一头扎进自己的怀里苦苦哀求,“母后救我,父皇要把我送去和亲,他真的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