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旭始料未及,又或者压根儿就没有想躲。
他站在一步之遥,看着温礼乔猩红双眼的愤怒模样,只是轻轻揩了下唇角笑道:“知道你跟顾容昊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温礼乔气得浑身发抖,作势又要上前开揍。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保镖迅速逼近,却叫简旭扬手拦住,他还是那副不痛不痒的模样道:“你总是妇人之仁,而顾容昊比你更清楚他想要什么。”
简旭说完了转身就走,温礼乔气得在原地又打又砸,直到值班的医生护士忍不住上前劝诫,他的怒气才消了一些。
迅速去了简竹的病房,打开房门就见她惨白着小脸躺在床上,人是已经醒了,可也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静静望着天花板。
他突然有些无所适从,想要靠近又有些犹豫,尤其是当他想起刚在走廊上简旭的那番说辞,什么“英雄救美”,什么“趁虚而入”,他原也是动心的,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当简旭以着一副看穿他的模样把话说出来,他心底难堪,又痛恨了自己。
简竹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她还是那副澄澈清明的样子,轻声唤了他句:“来了。”
温礼乔点头,狠狠捏紧拳头以后才敢上前,“我听护士说你醒了,好些了吗?”
她的眼神依然空洞,他总以为她会忍不住再哭什么的,他也做好了要在她痛哭流涕的时候抱紧她的准备——可这样的想法一出来,又是痛苦的挣扎。他忍不住在心底啐了自己一句:温礼乔,你特么越活越没出息!
“已经好多了,礼乔,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
“这几日我想留在这里,料理……料理我弟弟的后事。我十七岁就去了边城,已经离家太久太久,我弟弟生前的心愿就是我能留在他的身边多陪陪他,过去我太自私,只一心想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一心追随自己心爱的人,可是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也什么都不是,还……还害死了他,所以这回我想亲自为他操办后事,我想多陪陪他。”
“行。”
“还有,我没有什么可以掣肘我哥哥的朋友,小朵跟我关系虽然最好,可是颜家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想去麻烦她,但我想请你帮我,可以吗?”至少温家的势力从京城辐射,在申城也有势力,简旭多少会顾忌一些,简家才不会阻拦。
其实在她刚才说决定亲自操办简长兴的后事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绝不会让简家的人再伤害她半分。
简竹絮絮叨叨地交代事情,等把关于简长兴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她才轻吁了口气说:“礼乔,我累了,还有,谢谢你。”
这就是下逐客令的意思,这时天色早黑,医院也早就过了探病的时间,若不是简家现在的情况和他特殊的身份,医院里早有人来赶他出去了。
可是这时候温礼乔却怎么也挪不动脚。
他知道简竹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一颗心该有多伤多痛。
尤其是,他还记得不久前在走廊上发生的那幕,她那么脆弱、那么无助,她崩溃的每一个瞬间好像就在眼前,可也只是睡过一觉,她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安排着最让她痛苦难过的事。
简旭的话好像又在耳边。
他说,自己与顾容昊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那男人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自嘲的笑挂了唇角,温礼乔的拳头再一次捏紧了。
顾容昊,那男人有什么好的?一个把权yu利益看得太重的男人,最终只会伤她的心罢了。而自己之所以也愿意等,是因为知道,那样的男人,终有一天是抓不住她的。
……
简长兴的葬礼小而隐秘,没在大灵堂里办,也没有登报发讣告或是通知别人,而是选在郊区的一间小殡仪馆,又请了几名道士来念了经,就被匆匆化作一盒白灰。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骨灰盒包好后交给简竹,温礼乔没有拦她,让她一路抱着,踏着殡仪馆里的青葱小路出来,听她用极轻极浅的声音问他:“你说,人活着的时候那么复杂,喜欢这喜欢那的,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可临到离开这个世界,还是什么都带不走,是不是太可悲了?”
这几天她一直都是这样,没有太强烈的喜怒,甚至也不再哭了,好像那么大的剧变,她只用了一个晚上就都缓解过来。
温礼乔极度担心地望着她的眼睛,简竹却是笑弯了眉眼,对他说:“你放心,我没事,这下我跟长兴可以永远在一起了,爷爷也再不会用长兴来威胁我、不允许我回家了,我现在很好。”
温礼乔心如刀绞,过去遇到再大的风浪再不如意的事情都好,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深的痛恨。
他送简竹回家——其实那已经不是她的家了,从她跟简长兴小小的年纪被人登堂入室,仿佛入室抢劫一般洗劫之后,那房子已经空了太久太久。
简竹将简长兴的骨灰盒埋在后院的篱笆地里,又捏了捏用小部分骨灰做成的项链说,“长兴,姐姐带你回家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温礼乔在临上飞机前动用了温家在申城所有的势力,将简家的生意都冻结了。
简旭的电话打了过来,不瘟不火的态度,“温二少,你与顾容昊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天我没来得及说,今天是不得不说,你实在是太幼稚了。”
温礼乔一听他说话就火大,可看着在vip候机厅的沙发上正歪着脑袋睡得香甜的简竹,知道这几日来她是真的累了,因为害怕把她吵醒,所以只得压着声音道:“你少跟我扯淡!简旭你不是个东西,你们简家除了简竹跟简长兴以外都不是东西,你们除了欺负弱小还会什么?过去他们姐弟是没有办法才会被你们利用,可我告诉你简旭,简竹她从今以后有我温礼乔罩着,你再没事找事,我抽不死你!”
轻笑声从电话那端传来,简旭道:“二少,你还真是可爱,你算简竹的谁啊?就算出头也轮不到你,嗯?”
这是温礼乔的心病,一时半会也解不了,他说:“就算我不是她的谁,我也不能让人把她欺负了!我告诉你简旭,从今往后你就给我好好地待在申城,你们简家的所有人都一样,要是敢不长眼地踏足边城,再惹简竹,我全都要你好看!”
温礼乔吼完了挂断电话,正气愤难消,一转头,却见身旁的简竹早就睁开了漂亮的大眼睛,正骨碌碌地盯着他看。
他有些尴尬,刚才自己的模样一定老凶残了。
抬起手扶了下唇角,正想着怎么跟她解释才好,简竹却微微笑道:“礼乔,你怎么不是我哥哥啊?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
温礼乔一听这话脸都绿了,这比刚才他跟简旭生气还要让他难过,臭女人,谁要当你的哥哥啊!
他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你少刺激我了。”
简竹真心实意地挽上他胳膊道:“我在这世上已经一个家人都没有了,可我还有你,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
温礼乔心下一恸,转过头看她,她的眼睛里波光粼粼的,明明全部都是眼泪,却倔强得一滴都没有落下来。
他其实多想要劝她,伤心难过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可他又怕她像那天在医院里的情形一样,悲痛到几乎崩溃,崩溃得直接晕倒——那样之后她已经连着憔悴了几天,他可不想看见她再那样了。
温礼乔整个人矛盾得很,本也是伤好才没多久的人,身上瘦了一圈,本来帅气随性的头发也拉拉杂杂的,像个刺猬头,一点发型都没有。
温礼乔烦躁得爬了爬自己的头发,一触到那稀稀拉拉的毛头他就怒了,怒过后是悲愤,过去那么臭美的一个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却保持了这么长时间的鬼样子,他真是越想越郁闷。
简竹心细如尘,一看他那模样就猜到了这男人正为什么纠结,本来心情挺郁结的,可是突然就笑起来道:“礼乔你是不是自然卷?”
温礼乔脸更绿了,“你先管好你自己。”
简竹笑着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道:“我有你啊!这几日不都多靠你管着我吗?温礼乔你做我哥哥吧!”
温礼乔毒火攻心,就差喷一口老血出来,可是简竹的目光柔和,摸完了他的头发就低头对他笑道:“你应该不是自然卷吧?看你的头发蛮硬的,过去应该是烫的吧!”
温礼乔瞬间脑补自己被锡箔纸裹了满头刺猬尖坐在发廊里的模样,那模样真是要多傻有多傻,什么英明神武指点江山都变成了泡影,真是连最后一点做人的自信都快被她打击完了。
他作势起身要走,却被简竹拉住了道:“其实你不用去烫,因为你的五官立体,这样简单的发型反而更加好看和精神,我觉得你这样挺好。”
“简小竹,到底是谁教你的本事,先给人一闷棍再塞颗甜枣?”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
温礼乔见简竹模样诚恳,摸了摸下巴道:“是真好看吗?”
“真的。”简竹点头如捣蒜。
“比顾容昊还好看吗?”
“……”
他悲痛转身,模样凄凄惨惨戚戚,简竹想起他连日来的照顾,不想再惹得他不痛快,于是赶紧将他拉住,“比他好看!”
温礼乔的笑容肆意,刚一回头,就见vip休息室的门口赫然一道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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