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康熙变了脸色:“朕念在你这次有功的份上也不予计较,你……朕先走了。”
康熙站起身来,如云跟有他身后:“是我失言了,皇上莫生气,我只是……只是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情,用我的孩子换取太子的平安降生是我愿意的,所以,皇上不用奖励我什么,只要看到皇上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如云的话说的满含情义,如果不是欣妍知道她是个什么德性的,恐怕真被她骗了。
康熙却是不知,倒有几分动容,回头看了如云一眼:“罢了,你有功与社稷,只要不再说这些话,朕在一日,且保你一日平安吧,下旨奖赏还是要的,否则,无法向法喀交代。”
说完话,康熙也不再看如云,迈开大步想要推门,却不想这时候门外传来通的一声,康熙和如云都是一惊,如云飞快的开门,见一个人影匆匆离开,如云眯了眯眼睛笑笑:“怕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宫女吧。”
康熙则拉了脸,盯着门口想了好久,冷哼一声:“这后宫里的人越发的没有规矩。”
他迈脚出了门:“梁九功,狗奴才钻到哪里去了?”
这是赤裸裸的迁怒,梁九功虽然明白,可还得陪着笑脸过来:“皇上,奴才刚才入厕去了。”
康熙一摆手:“算了,起驾吧。”
如云恭送康熙走后,转身进了屋,冷下脸来把桌上的茶杯全砸到地上,咬牙切齿道:“僖贵人,你给我等着。”
欣妍听的一惊,顿时明白了,敢情匆匆忙忙走的那个是僖贵人啊,说起来,这僖贵人出身也不错,和皇后同样的赫舍里家出身。不过是旁枝嫡女,只是僖贵人长的很好,一入宫就封了贵人,恐怕过不了几年位份还是要抬上去的。可惜了,这次僖贵人怕是看如云立了功,要过来巴结如云的,却哪知道听到那么一番话。
虽然说康熙和如云没有什么,可难保不会有人多想。僖贵人真是倒霉,这次怕要保不住了。
欣妍匆匆离开重华宫,一路走还一路想着,如云这姑娘真是好毅力,好心志,利用这件事情,只用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就扭转颓局,打动了康熙那颗日渐冰冷的心,让康熙对她的印象改观,还以退为进。让康熙更要加重奖赏于她。
摇摇头,欣妍不再多想,反正如云和她的目的不一样,如云只着眼于后宫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上,暂时来说和她没有什么冲突,她也权当看戏了,瞧瞧如云这段时间要怎么做,她和皇后的擂抬要怎么打。
还有,皇后生下嫡子,昭妃至今都没有子嗣。恐怕,昭妃也要不忿皇后的,这三个人都是有能力又有手段的,这宫里恐怕要热闹许多时候了。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明尚还在南边征战,不若就在宫里住上一段时间,也好打发一下无聊时日,另外,也好陪陪皇额娘。
欣妍打定了主意,扭身去了寿安宫。
正巧皇太后让小厨房做了些吃食。见欣妍过来,便笑着朝欣妍招了招手:“赶紧的,我这里才得了南边来的小点心,你过来尝尝。”
欣妍笑着过去,捏了一个小巧的虾饺咬了一口,很满意的点头:“皇额娘这里的厨子越发精进了,连小点心都做的这般精致。”
太后笑站摸摸欣妍的头发:“你要爱吃,我让皇帝也给你挑个好厨子,你带回公主府去如何?”
欣妍一蹲身:“那我就先谢过皇额娘了。”
母女俩正说笑间,就听到外边宫女的声音传来:“僖贵人来给太后请安了。”
僖贵人?
太后愣了一下,按理说,嫔以下的后宫女子是没有资格单独过来给太后请安的,不过,僖贵人因为长的好,又会说笑,还有就是出身也尊贵些,太后对她也有些不同,多了许多担待,所以,她经常过来陪太后。
可今儿这日子,按理说不该过来的啊。
欣妍低头,她已经晓得僖贵人过来干什么了。
恐怕,僖贵人也知道她听了了不得的话,更知道处境微妙,就过来寻求太后保护了。
“皇额娘,还是不见的好。”
不是欣妍冷漠,而是她和僖贵人没有任何的交集,所以,不想让太后被僖贵人牵连到,怎么说,太后都是养育她成人的义母,她和太后的感情比亲母女也不差什么,太后又不是康熙的亲娘,康熙这人孝顺,愿意给太后脸面,太后才能过的这么安祥,可太后若是在大事上逆了康熙,恐怕以康熙的心性,也要给太后没脸的。
为了一个僖贵人淡了母子情分,怎么都是不划算的,欣妍不想让太后为难,这僖贵人还是不见的好。
太后倒也听欣妍的话,点了点头,大声道:“哀家今日累了,谁也不见,让僖贵人回去吧。”
等了好一会儿,太后身边服侍的秋枝过来小声道:“主子,僖贵人神色很不好,听说主子不见她,差点没哭出来。”
太后皱眉,明白了僖贵人过来的含义,看了欣妍一眼,摇摇头没说什么。
欣妍心说,太后果然是这宫里最明白的人,也难怪能在孝庄和佟太后两个精明人的夹击下活到如今,她最聪明的还是能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心中不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赖着在太后这里用了晚饭,欣妍才回自己的绛雪轩,一夜无话,第二日醒过来,就听到姚黄过来传话,只说昨夜里僖贵人出去散步消食,结果不慎掉到湖里给没了。
欣妍也不过心狠狠跳了一下,便摆手让姚黄下去,也不过一会儿就把僖贵人抛到脑后。
僖贵人的死,也不过她相熟的几个人还有宫里贴身的奴才难过一时,随后就没有人再提起,在后宫这潭水里,几乎没有溅起一朵水花来。
不过,在欣妍打算出宫的时候,却听姚黄魏紫谈起,只说皇后的身子骨越发的不好。让太医诊治,也说是因为难产伤了身子。
康熙这段时间又要处理乱党的事情,又要关注南边的战事,对后宫的关注自然也淡了几分。偏这时候,皇后身子不好,康熙也没时间去管,只交代了昭妃要好好处理公务,让人好好服侍皇后。
又几个日。南边战事吃紧的消息传来,康熙更是忙的脚不沾地,皇后的病却更重了,康熙也不过三五日去瞧她一回,倒是对太子重视的很,康熙没有什么时间,却还记得让人把太子抱到乾清宫给他瞧瞧。
想来,太子到底是嫡子,康熙对他期望还是很高的。
欣妍瞧着宫里的形势,怕是有人暗中祸害皇后。她也不想招惹是非,就和康熙还有太后告辞,只说不放心公主府和郭罗络家的事情,要回家去瞧瞧。
欣妍辞行的时候,很奇怪的如云也告辞离去,说是身子将养的好了,很该回去的。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宫,欣妍自回了公主府,安顿好了,就去郭罗络家陪郭罗络夫人说话。
又几日。欣妍听宫里传来的信,说皇后要不成了,也就是这几日的光景,康熙急的什么似的。已经发落了太医院好几个太医,可还是没能救治好皇后。
欣妍听了,特特去郭罗络家交代一声,让三官保紧守门户,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而公主府里也闭门谢客。行事低调的很。
就这么一直拖到了七月份,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天上日光如流火,一出门能把人烤焦掉,这日午时,欣妍才用过饭要睡个午觉,姚黄匆匆的闯了进来:“公主,大事不好了,宫中传信,说皇后到了弥留之际,请公主入宫去。”
欣妍也顾不得睡觉,匆匆换了一身素淡的衣服就带着姚黄魏紫还有秦嬷嬷进了宫。
一路去了长春宫,就见不知道有多少人侯在那里,天气炎热,院里伺侯的宫女太监每人都是一头的汗,就是这样,也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来,就怕一个不好要掉脑袋。
欣妍扶着姚黄的手进了屋,一进屋,哪里感觉得到凉爽,只觉一阵阵的闷热,空气也不好,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骚臭味。
拧着眉头,欣妍让人打开窗户通通气,进了内室,一眼看到床上的皇后,顿时大吃一惊。
皇后说起来也算是个美人了,虽然比不得如云的风情,可自有一股子端庄的气韵,可这时候的皇后,哪里还看出一点美态来,她躺在那里,骨瘦如柴,一头长发披在枕上,发尾都枯黄起来,再瞧瞧那张脸,眼窝凹陷颧骨高耸,嘴唇也单薄如纸。
昭妃和如云正坐在皇后床前,看到欣妍进来,两人一起点头致礼。
欣妍也点了点头,走到皇后面前,伸手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怎么就成这样了,才几日的光景。”
说着话,欣妍把头扭到一边去默默的拭了拭泪:“皇后嫂子,你也该好好保养的,万事不要多理,有想吃的想喝的只管和人要,这才是长久之道啊……”
说话间,欣妍也哽咽起来,就是昭妃和如云也都落了泪。
如云拿着帕子擦了擦皇后眼角的泪水:“我也不是说过一次两次,可姐姐偏偏不听,那次生产又损了身子骨,她又是个素爱多想的,就这么……”
皇后强笑了一下:“你们也莫伤心了,我是皇后,皇上对我也向来尽心,我这一病,他尽着天下的东西供着我,有什么好药好东西都送来长春宫,有皇上这份心,我就是立时死也也愿意的。”
欣妍坐在一旁:“什么死啊活的,呸,呸,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皇后笑着握住欣妍的手:“宫里规矩多,原死字是不能说的,可我到了这个光景,哪里还忌讳那个,如今啊,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也请你们看在我是个快死的人份上,不要与我计较。”
昭妃沙哑着声音:“姐姐,你我姐妹一场,又向来和气,哪里会有那么多计较。”
皇后看了看昭妃,又看看如云,最后把目光定在欣妍身上:“请你们三个来,我是有话要交代的。”
大家均想,这怕是皇后要交代遗言了。
又听皇后道:“昭妃妹妹,咱们一起进的宫,情分自然不同寻常,我眼瞧着是个要去的人了,我走之后,这后宫要靠妹妹的,请妹妹以后好好照顾皇上,尽心尽力的打理好后宫,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也让太后能清静的颐养到年。”
“这是我的本分。”昭妃点头,一串泪水又掉了下来。
皇后笑笑:“太子也要拜托妹妹了,我去之后,唯放不下的就是他了。”
说话间,皇后又紧紧瞧着如云:“妹妹,阿玛额娘只你我两个女儿,可怜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想必悲痛异常,妹妹有时间就回去陪陪二老,也让我在九泉之下……能心安……”
皇后说话间猛的咳嗽起来,唬的如云赶紧给她拍着后背:“姐姐歇息一会儿吧,有什么话以后再交代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