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把我唤醒后, 小心地把我的头枕在他的腿上,喂我喝了些清水,我才感觉好了一点儿, 好像重新活了过来似的。真没想到行军会这么辛苦!十四见我一脸痛苦的表情, 便柔声笑道:“感觉好些了吗?现在我们已经在西宁扎营了。瞧你这些天折腾的, 不知吐了几次昏睡了多少天。”
我无奈地笑笑, 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到底是给他添麻烦了。“刚好了一点儿。车里好闷,带我下去走走好么?”
他傻傻地笑道:“小祯子遵命。”我亦笑,这样的十四哪有几分大将军王的样子?也不知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十四之前也没带过兵,突然间就委以重任,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记得那日圣旨下来的时候, 胤祯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一般, 好像这个“大将军王”是他志在必得的。而我若不是穿越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出战旨意, 可能会吓个够呛吧。
我搂着他的脖子,甜蜜无比地被他抱着下了车,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套白色的便服,还配有同色的面纱。十四仔细地给我带上面纱后,轻轻抚着我的脸道:“塞外风沙大, 小心点。”我心下感动, 不由得看向他坚毅俊朗的脸。胤祯今年已经三十岁, 是个成熟的大男人了。而我认识他, 已经有十六年了。
虽已是冬季, 西宁却仍是晴空万里,无一丝云的痕迹。陡峭巍峨的山峰被冬日的暖阳镀上了一层金箔, 更显得雄伟与壮观!
微风故为作妩媚,一片吹入黄金罍。
我依偎在他怀里,幸福得有些伤感。因为越幸福的人便会越害怕失去,而我则是那已知将会失去的人。
*
各处的帐篷都扎好后,我没有遵从十四的意见与他一同住在主帐,而是在离他最近的那个帐篷住下。这里的条件虽然比不上阿哥府,但是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我在这方面也概不挑剔,只要能随着他便好。
十四从到这儿开始就一直在和众将忙着商讨战事。我对战争方面一窍不通,连《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这等名书都没兴趣看全。我只是知道这场仗定是他胜,所以也就没怎么瞎操心,像我这种门外汉只要不给他添麻烦就好了。我随他来的目的,不过是想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默默地看着他罢了。
我简单收拾好了自己带来的为数不多的行李:几套简便的衣服还有小巧的首饰都是在江南买的,一套普通的兵服、竹落给我的耳环、咖啡、十阿哥的玉佩和九阿哥的怀表。
我打开装耳环的小匣子,因为见过竹落一次,耳环上的三颗钻已经黯了一颗。我轻轻地抚过另外两颗钻,犹豫着要不要再见竹落一次。因为我记得还没穿越过来的时候,她说过我雍正五年之前一定会离开清朝,可是眼见着只剩不到七年的功夫,现在的我又怎么舍得离开……
军营里本不该有女子,因为十四心疼我便让欢儿也跟着来了,谁知傲雪那丫头也非要跟着。我只得把她暂时留在十四那里让她女扮男装伺候他的生活起居,否则两人都在我这里不免太过显眼。其实傲雪长得很娇俏,一看便知是女子,只不过众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我正出神间,欢儿突然掀帘进账,对我福身道:“福晋,外面有个女子带着两个婢女求见,据她所说她是福晋您的故人。”我点点头,想这女子能只身进入军营定然不是普通人,又说是我的故人,便让欢儿传她进来。不大会儿,一个身着粉红色蒙古袍子的女子便袅袅娜娜地进来了。我仔细一瞧,这人和我差不多大,面貌温婉,举止大方,虽然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出是在哪见过。
“您是?”我不由地感到迷茫,难道她是京城的哪个贵妇?
只见她柔柔地笑了,婉约如水。“福晋不记得我了?我是阿依敏,当年我们在塞外见过的。后来在十三阿哥府也见过一次。”
我一愣,阿依敏……就是娜仁花的亲姐姐,喜欢十三,后来嫁给十三的那个?
“哦,是您啊,真不好意思,四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歉然地笑了笑,礼貌地请她入座。
她似乎毫不介意我忘了她的事,只是暖然笑道:“福晋的病阿依敏知道,只是一直不方便去看望……”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我自然知道她指的不方便是十三被囚禁的事。
我突然想起什么,奇怪地问道:“既然你嫁给了十三哥,怎么会在这西宁?”
阿依敏并不答话,而是笑眯眯地说:“十四福晋能不能容阿依敏讨杯茶喝?”
我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是我怠慢了。欢儿看茶。”我当年和她的交情并不是很深,又这么多年不见,有点儿不自在是在所难免的。
聊了好一会儿,我才知道原来七年前阿依敏见涵君与十三情投意合,而十三对她只是以礼相待,阿依敏自知不该破坏十三与涵君美满的婚姻,于是便请求十三让她离开,表面上只对外说她是病故。之后阿依敏便来到了西宁陪伴远嫁的妹妹娜仁花,四年前她自己也改了嫁。我不由得对面前的女子有了几分敬佩之情,当初的敢爱与离开时成全他人的决绝,都是寻常女子难以做到的。
“娜仁花格格也出嫁了吗?”我忽然想起多年前涵君说过娜仁花远嫁了,倒没想到这么巧,她便嫁到了这西宁来。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是注定的啊!
提到她妹妹,阿依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缓缓道:“当年康熙爷刚离开草原的时候,娜仁花是说什么都要嫁给十四阿哥,也就是当今的大将军王的。后来过了许久我们才听说这件事当时是被德妃娘娘压下来的。之后她也闹了几年,后来满二十岁了,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了,就被阿玛硬是绑来了西宁。不过她的丈夫、也就是我妹夫人还真是不错,她嫁过来不到一年两人感情就好得不得了啦。如今她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我点点头,不免有些沧桑感。当年充满稚气的娇艳小女孩娜仁花,现在也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阿依敏微笑着解释道:“妹妹一听说福晋和大将军王亲临西宁,就想来见见你们,谁知却不巧得了场急病。但大夫说是并不严重,她过几日就能来给福晋请安了。”
我微微颔首,突然想到娜仁花和阿依敏的身份高贵,嫁的人身份一定也不一般,会不会是十四攻击的对象?问过了之后方才安心,是我多虑了,她们的丈夫都是当地部族中主和的一派,如今已经与主站派分离开来了。
我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都为各自的丈夫担心起来。我不经意地一瞥,忽然看到阿依敏身旁的一个侍女,觉得很眼熟。我想了想,不由地微微皱了眉,提高了音调叫道:“你……你是月夜?苏月夜!”
苏月夜冷不丁地被我叫了本名,惊得说不出话来。阿依敏见状只是温声笑道:“怎么,福晋认识乌兰图娅吗?”
听到阿依敏温柔如水的声音,我也清醒了些,想着不能暴露自己曾经偷偷跑出家门的事儿,便掩饰地笑道:“没什么,只是格格这婢女很像依梦的一个故人罢了。”趁阿依敏不注意,我便悄悄给苏月夜使了个眼色,暗示她找个机会单独跟我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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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十四带着大部队继续向前,我和五分之一的人马暂时留在原地。阿依敏带来她的一个女儿与我住在一起,日子倒也不算闷。
一次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弄脏了阿依敏的裙子,她便带着另一个侍女去一旁的帐篷换衣服,苏月夜则悄悄留下来与我密谈了一会儿。原来她的婆婆死了,丈夫带着她和小女儿来西宁做生意,因为战乱和丈夫走散了。她在路边晕倒后被好心的阿依敏救了,并将她收为侍女,更名为乌兰图娅。而月夜的小女儿现在跟她的父亲在一起。她的女儿高氏挽晴长大后嫁给了弘暄,但那又是后话了。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月,娜仁花便来了。我与她曾经立场相对,如今见面有些尴尬是难免的。不过她现在已不复往日骄纵,还亲切地向我问长问短。我也乐于多一个朋友,很快我们便谈得来了。
她们两姐妹带我游览了周围的一些较为有名的景观,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如果没有两个月后的那场横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