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士诚也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刘士衡和苏静姗都只是在敷衍他,一点儿也没有真想以后把儿子过继给他的意思,这让他心里很不高兴,暗道,刘士衡只要过继个儿子给他,那孩子便能继承他这一房的家业,多好的事儿,他居然还不情不愿的。
苏静姗瞧见刘士诚脸上的神色,便把刘士衡一拉,小声地道:“哪怕我们以后生几个儿子,也不许过继一个给他,瞧他们那两口儿,能教好孩子么?”
生几个儿子?刘士衡听见这句,笑开了花:“那我可得多努力了。”
他都想的是些甚么呢?苏静姗瞪他一眼,顺便踩他一脚,然后把他朝甄氏那边猛地一推。
而今的甄氏,因为抱上了头孙,对苏静姗的态度可谓是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几乎有求必应,而且因为心情好,人也变得机敏许多。这会儿一见刘士衡被推到自己跟前,就明白了苏静姗的意思,出声道:“姗姐说得是,你们还年轻呢,说这些话为时过早。若过完今年还是没消息,就给五哥儿正经纳个妾放在屋里罢,总是收通房,也不是个事。”
刘士诚不言语了。贾氏却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过继的事儿没谈成不说,倒勾起了甄氏给刘士诚纳妾的心思,这下可如了刘士诚的愿了
苏静姗感激甄氏为他们说话,特意邀请甄氏到香椿胡同住几日,甄氏自是欣然前往,含饴弄孙,竟渐渐把刘振业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但过得数日,还没等甄氏生出回安福胡同的心,却有人来接她,她见来人是刘士诚跟前的小厮,还以为他们夫妻过继之心未绝,遂道:“叫五哥儿放心,我定细细为他寻访个家世清白,又温良恭顺的妾室……”
那小厮却是苦笑:“二太太,五少爷哪里还敢纳妾那茶水间的娴儿,就因为同五少爷多说了几句话,就教五奶奶逼着跳了井,五少爷正在家闹着要休妻呢,老太太被气着了,这才叫小人来请您回去。”
“甚么?”甄氏一怔,连忙把文哥儿交到苏静姗手里,起身就走。那娴儿同刘士诚相好的事,甄氏早就有所耳闻,只是刘士诚自己没提,她也就没管。不过,作为刘府的五少爷,他若同个丫鬟郎有情妾有意,那收了房便是,合情合理,任谁也说不出二话来,贾氏何至于就逼得人跳了井?这未免也太小气过了头
甄氏想着想着,心里就带了气,怒气冲冲地朝安福胡同去了。苏静姗在后头叫住那小厮,抓了把铜钱给他,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小厮谢了赏,道:“说来也简单,就是五奶奶见不得娴儿同五少爷好,就诬陷她偷了账上的东西,说要将她扒了裤子到院子里打,好给其他人长个记性,可谁知娴儿竟如此刚烈,不等板子拿来,就自个儿跳了井了”
苏静姗忍不住笑了,这小厮真不愧是刘士诚的人,处处都向着他说话。贾氏既然敢打娴儿的板子,就说明偷东西一事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完全成立的,那这小厮凭甚么就这么肯定娴儿是被诬陷的?在苏静姗看来,作为未嫁女子,即便只是个丫鬟,也得自尊自爱,像她这样偷偷摸摸同少爷混在一处的,被少奶奶拿住,只能算自己倒霉,或者说自作自受。所以,即便苏静姗觉得娴儿跳井可惜,也并未生出多少同情之心来。
那小厮见苏静姗无动于衷,猛然想起,面前的这位七奶奶,善妒之心,更胜于贾氏,他怎么就油脂糊了心窍,在她面前流露出同情娴儿的心思来呢,真值得自己打自己**掌。不过话已出口,再拗回去又太假,他只得干笑几声,磕了几个头,赶紧溜了。
甄氏回到安福胡同,还没坐稳,就叫人把贾氏带来。贾氏来倒是来了,只不过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甚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还奇怪地甄氏:“二太太,家里不过死了个畏罪自杀的丫鬟,也值得您特意回家一趟?”
甄氏语塞。她没想到贾氏当了几个月的家,处事竟滴水不漏起来,看她都逼得与刘士诚相好的丫鬟跳了井,还硬是叫人挑不出她的错。贾氏冲她一笑,微微一蹲身算是行了礼,再将帕子一甩,轻松无比地走了。
这时百灵赶来,悄声对甄氏道:“二太太,老太太叫人请您回来,是想叫你管一管五少爷,闹得是在太不像话了……”
敢情叫她回来,是为了管教儿子,不是管教儿媳?甄氏很是沮丧,不情不愿地让人把刘士诚叫来了,问他道:“听说你想休妻?”虽说贾氏是挺可恶,但仅凭一个丫鬟就休掉她,实在太过小题大做,于是在心里想好了好几种劝服刘士诚的方法。
可谁曾想,刘士诚竟道:“娘,我只是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这回实在不像话。”
敢情刘士诚心里有谱得很,她竟是多管闲事了?甄氏闻言更为沮丧,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回来这一趟。而刘士诚似有事要办,没说几句就匆匆离去。甄氏很是失落地呆呆坐了一会儿,还是起身朝香椿胡同去了。也许到了她这个年纪,就该老老实实地含饴弄孙,不问世事了。
甄氏动身又去了香椿胡同,在路上,她掀帘朝外瞧了一眼,正好看见刘士诚骑着马从轿旁飞驰而过。她本欲叫住他,却无奈他的速度太快,没来得及,便问旁边的丫鬟:“五少爷这是要去哪里?”
丫鬟去打听了一番,来回话时却支支吾吾,红了脸,半晌才告诉甄氏,刘士诚是到那烟花之所去了。
甄氏闻言很是不悦,但转念一想,贾氏才逼死了娴儿,刘士诚心里必定有气,所以去青楼散散心也情有可原,于是便甚么也没说,只当不晓得了。正因为她的不管不问,导致来年出了一件大事,这是后话。